“我看不清是誰做的，幻覺里，我只是一個嬰兒，線索只有一雙手。”

“那雙手骨節粗大，應該是男人的手，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

“地很硬，到處都是血，我的身上還有繩子在牽著我。”

“我嘗試要跑，但是身上的繩子一直在束縛我。”

“后來，繩子突然斷裂，我跑開了，但是那雙手抓住了我。”說到這里，菲歐娜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起來。

“那雙手.......拿著一個非常精致的小錘子，看起來像銀做的。上面刻滿了我不認識的符號。”

“他拿著那小錘子，將我從頭到腳，一點點敲碎，那種疼痛是你無法想象的，每一下都仿佛在撕扯我的靈魂。”

“我失去意識前見到的最后一副畫面，就是男人將我的骨頭燒成了粉末，裝在一個小罐子里，放在一個柜子里。”

“那個柜子上還有十二個一模一樣的罐子！”

菲歐娜描述完，陷入了沉默。

因為她感覺渾身發冷。

她從小無父無母，在港口區摸爬滾打，靠著自己活下來。

那些骯臟的事，她見多了。

但是這么殘忍又惡心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見到。

萊恩沉默，則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菲歐娜的視角是嬰兒，而且還躺在地上，到處都是血，這明顯是剛出生的狀態。

她所說的‘身上連接著的繩子’，恐怕不是繩子，而是臍帶。

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怎么可能是靈覺者？

如果不是靈覺者，何來進入靈界的方法？

只有靈界中的靈魂才能產生【靈視】，這是佩雷斯日記中少有以極其肯定的口吻寫明的信息。

是他錯了？還是有哪里出現了問題.......

“啊，我想起來了！”菲歐娜突然大聲說道。

聲音太大，嚇了萊恩一跳，他連忙問道：“你想起什么了？”

“在幻覺里，我看到了一個刻滿了奇特符號符號石碑！石碑上還有一個錘子凹槽，那個小銀錘就是從石碑上取下的！”

萊恩一拍手，看來這就是霍華德取走的石碑了。

祭祀？還是制作晉升材料？

萊恩實在不愿相信有普通人會無緣無故虐殺一個可愛的嬰兒。

他只能推測幻覺里的人是一位靈覺者。

現在唯一的疑點，就是這事發生的時間，以及為何嬰兒的怨氣形成了【靈視】。

他抬頭看了看巨船：“我們上去看看吧。”

菲歐娜經歷了剛才的幻覺，至今還有點后怕，她果斷地搖頭。

“我菲歐娜——頓佩斯城港口區蠻力酒館的血鯨女王！是勇敢，但不是不怕死，再承受一次那種幻覺，我大概沒有機會醒來了。”

萊恩扯了扯嘴角，看著菲歐娜一臉‘我勇敢，但是我怕’的表情有點想笑。

“放心吧，有我的力量，你哪怕陷入幻覺我也會立刻把你拉出來。”萊恩勸說道。

菲歐娜有點猶豫：“如果出了事，你一定要立刻將我拉出來哦？幻覺里的時間過的可是很快的！”

萊恩敷衍地點了點頭。

“我們必須進去。”萊恩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篤定。

菲歐娜猶豫了一瞬，那黑暗讓她本能地抗拒。但尋找超凡物品的渴求還是壓過了恐懼。

“小心腳下。”她提醒道，握緊了提燈，跟隨萊恩踏上了通往巨獸腹內的銹蝕舷梯。

每一步都發出刺耳的金屬呻吟，在死寂的船塢中回蕩，仿佛驚醒了沉睡的幽靈。

當他們完全踏入船體內部巨大的空間時，身后的入口仿佛被黑暗吞噬，僅有的光源就是他們手中搖曳的光束。

突然，一陣劇烈的眩暈毫無征兆地襲擊了兩人。腳下的鋼鐵甲板仿佛變成了流動的液體，周圍的鋼鐵骨架扭曲、變形、融化…

濃重的鐵銹味瞬間被一種更鮮活、更復雜的氣味取代——新刨木料的清香、桐油的刺鼻、燃燒煤炭的煙味、汗水…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海風咸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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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猛地晃了晃頭，眼前的景象徹底變了。他正站在一個陽光明媚的院子里，耳邊是嘈雜而充滿活力的敲打聲、鋸木聲和工人的吆喝聲。

他穿著一件沾滿木屑和油污的粗布工作服，手掌粗糙有力。

一個熟悉又帶著不同溫度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萊恩，你看這塊柚木的紋理多漂亮！用它來做‘海妖號’的主龍骨再合適不過了！”是菲歐娜的聲音，充滿了年輕的活力和對未來的憧憬。

萊恩轉頭，看到“菲歐娜”正穿著一身利落的工裝裙，頭發簡單地束在腦后，臉上沾著一點木屑，手里撫摸著一塊巨大的、散發著香氣的木材，眼睛亮晶晶的。

他感到一股強烈的愛意和創業的激情涌上心頭。

“是的，親愛的，‘海燕號’會是我們最好的作品！”他自然地回應，聲音洪亮而自信。

他環顧四周，這是一個不算大但井然有序的小型船塢，幾艘正在建造的小型帆船和漁船骨架矗立著，工人們忙碌而充滿干勁。這是他們的起點，是萊恩與菲歐娜的造船作坊。

接下來的日子里，兩人在小小的作坊里沒日沒夜地工作，接訂單，親自設計，親自監工。

寒冷的冬夜擠在爐火旁計算成本，炎熱的夏日揮汗如雨地打磨船體。每一次成功交付新船時的喜悅，每一次收到客戶贊譽時的自豪。

憑借精湛的手藝、創新的設計和誠信經營，他們的船塢名聲鵲起。小作坊一步步擴張，吸收了更多工匠，建造的船只從漁船、小型商船，逐漸升級到更大、更精良的遠洋帆船和從歐羅巴大陸傳來的蒸汽輔助動力船。

他們的船塢成為了港口城市頓佩斯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萊恩造船廠成為了質量和可靠的象征。他們有了自己的家，就在船廠旁邊，能看到忙碌的船臺。

好景不長工業革命的浪潮裹挾著龐大的資本洶涌而來。“東南聯合資本”以及王室的白手套這樣的鋼鐵巨獸在碼頭區拔地而起。

他們擁有最先進的蒸汽動力機械、規模龐大的標準化生產線、廉價的原材料采購渠道，以及深不可測的政治人脈。

萊恩造船廠引以為傲的手工技藝和個性化定制，在冰冷的效率和低廉的價格面前顯得脆弱不堪。

訂單像退潮般消失。熟練工匠被更高的薪水挖走，銀行催貸的信件如同雪片。

曾經充滿活力的船廠變得蕭條，巨大的船臺上空空蕩蕩，只留下幾艘半成品，如同此刻他們所在的這艘巨艦的雛形，在寒風中銹蝕。

萊恩和菲歐娜的臉上刻滿了焦慮、疲憊和不甘。

他們抵押了房子，變賣了所有值錢的東西，但依然無法阻止船廠滑向深淵。曾經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絕望的灰燼。

爭吵開始出現，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深愛的事業即將毀滅帶來的巨大痛苦。

直到那個東西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