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翰不語，已經明白了賈儒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又道，“清河那邊先不著急，讓盜石先查著吧，接下來可以談談對臨凡縣的用兵。”

賈儒一聽，臉上頓時浮現起一抹笑意。

之前他已經說過，既然要動兵就會有大動作，

翌日，溫翰大張旗鼓地帶領親兵去往寧城，要與白蓮教余孽一戰定乾坤。

與此同時，方城當中各方勢力的探子也都動了起來，源源不斷將消息送回他們的主子那里。

北朔府衙視若不見，只是有錦衣衛默默將這些人全都記了下來……

如今的北朔兵強馬壯，溫翰將其中的兩萬新兵交給了趙牧，在寧城一線以戰練兵。

經過半年多的小規模戰役，臨凡城內的白蓮余孽早就是強弩之末。內亂爆發之后，白蓮教可戰之兵已經不足五千。

寧城大營，兩萬三千余將士排成了十六個方陣，迎接溫翰檢閱。

他與趙牧騎馬并行，每經過一處方陣都會響起震天的呼喊，乃至于數里外的臨凡城都能聽得真切。

“趙將軍辛苦了。”

溫翰沖著趙牧由衷一笑。

短短半年時間，能把這些新兵練成這般，趙牧所花心血可見一斑。

趙牧趕忙道，“這要多謝溫大人支持，末將不敢居功。”

“老趙啊，以前官場的那套陋習就別搞了，功勞是你的就是你的，坦然受著就是。”溫翰語氣平淡，時不時與士兵們揮手致意。

趙牧欲言又止，最后只淡淡回了一個“是”字。

他這番話并非全是恭維，以前在秦槐手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從五品的游擊將軍，實在見過太多的腌臜。

那時候，每次向后勤要軍餉物資都得求爺爺告奶奶，還得從兄弟們口中扣出點錢來賄賂對方，才能保證下個月的供應……

后來，趙牧也學精了。他看似吃著百十號的空餉，實際上全特娘的賄賂給了上面，倘若哪天誰要是查起來，他還只能自己認栽！

如今他管著兩萬多人，半年來后勤物資卻沒有出現過半點延誤。

此前也有過一次，一個押糧官暗示他給點好處，趙牧習慣性忍了，拿出一筆錢了事。

可就在那件事三天后，盜石就帶著那家伙的腦袋來了軍營，大張旗鼓昭示三軍……

如今看著這虎狼一般的軍隊，趙牧何嘗不是心緒萬千。

等走到軍陣盡頭，趙牧翻身下馬，沖著溫翰單膝跪地，身后披甲士兵并未下跪，但都齊齊低頭行禮。

溫翰坦然受之，等到行禮結束才下馬將趙牧輕輕扶起：“趙將軍請起，溫某代北朔全體百姓，感謝諸位！”

“殺敵，保家！”

回應他的，是兩萬余人震天的喊殺聲。

溫翰抱拳道：“壯哉趙牧，壯哉諸軍！”

軍營在做攻城前的最后準備，其實無論是對城內還是城外來說，這場仗似乎都沒了任何懸念。

溫翰肯定會贏，但他們要贏的極其漂亮、贏的足以震懾人心！

有參將提議圍三缺一，將白蓮教余孽趕到朔南地界，然后再借口出兵朔南。

溫翰聞言笑道，“張將軍此計甚妙，但打下了朔南的地盤以后呢？”

眾人聞言一愣，沒太理解他的意思。

“此計的確對我們百利無害，可朔南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溫翰繼續道，“百姓們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我們把賊眾趕過去，然后再假模假樣的去當什么救世主，那些百姓會怎么想？到時候就不是分點田地可以收買了！”

“末將慚愧！”張參將趕忙起身抱拳。

溫翰示意他坐下，言語平和道：“你有功無過，打仗外的事情本就不是你們該考慮的。”

趙牧聽見這句話以后，只覺得神清氣爽。

軍人只需要考慮戰爭，所以他半年來訓練出了一群虎狼！

他突然間起身，沖著溫翰重重抱拳道，“溫大人，你只要指個方向，若是拿不下臨凡城，趙某提頭來見！”

溫翰笑道，“趙將軍不必心急，像是今天這般的富裕仗不多，我打算換個方式，不戰而屈人之兵。”

趙牧道：“勸降？”

溫翰搖頭：“確切說，不是勸。”

臨凡城外，惡來手持兩柄短戟，挑釁地看向城頭。

“城里的賊寇聽著，爺爺今日來下最后通告，三天內若不投降，城破之日我便屠盡全城，雞犬不留！”

與此同時，大軍營帳。

眾人一時沉默，趙牧盯著溫翰，沉聲道：“你真打算屠城？”

“話已經放出去了，本官豈能做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

“剛才還說要……”

溫翰淡漠道，“我要善待的是自己百姓，對于冥頑不靈者，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他就是要全天下都看到，云城溫翰不止會收買人心，更敢殺人。

“我知道你意在天下，此時屠一城，往后或許會少死很多人……”

溫翰又道，“路我已經給他們了，是死是活且看他們自己選擇。”

趙牧不再言語，道理他當然懂，只是一時間沒做好心理準備。

即將屠城的消息傳來，臨凡城一時間人心惶惶，有人打算連夜逃出城去，也有不少人決定誓死抵抗。

原本已經分崩離析的白蓮教，卻在溫翰的外部壓力之下意外糅合回了一起。

翌日清晨，白蓮教派遣使者傳信，大圣師愿意與溫翰單獨一敘。

溫翰沒有回應，只是讓惡來送回了使者的人頭。

下午，一個自稱叫張潤的中年男人從城內出來，身著白色麻衣、腳踩草鞋，獨自徒步來到溫翰營帳前。

溫翰同樣一人，自營帳中縱馬而出，居高臨下打量了對方一番。

“還算有點擔當，也不枉那么多人信你。”溫翰淡淡評價了一句，眼中不帶任何情緒。

張潤一聲苦笑，“早就聽過溫大人之名，今日總算得以一見。”

“來投降的？”

張潤搖搖頭，“來看看，到時候死的甘心一些。”

“不用到時候，溫某現在就能殺你。”

“其實，自打起事那天起，我就知道會有今天的結局。”張潤神色分外平靜，“我的兩位兄長，前些天也都兵敗被殺了，臨凡城能撐到今天，還要多謝溫大人你手下留情。”

溫翰直言不諱道：“不用客氣，主要是留著你們還有用。”

“敗給你，我沒什么好怨的，我們要做的事情也已經完成。至少，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官都知道，草芥百姓同樣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