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溫翰的解釋，趙牧依舊是滿眼狐疑。

“溫縣令，你就差把野心寫在臉上了。”趙牧意味深長地調侃了幾句。

溫翰擺擺手，語氣平淡道，“趙將軍放心，下官一定不會拖累你的。”

也就在昨天，殲滅拓跋部的功勞終于下來了，趙牧由從五品升到了正五品。

趙牧聞言卻呵呵一笑，“少來，這世上沒人比你我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說，我這個正五品不照樣要受你節制？”

“都是自家兄弟，別說這種話。”

溫翰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又突然道，“我這兩天一直在琢磨，如何再擴大一下地盤，趙將軍意下如何啊？”

“你還要再打柔然？”趙牧眼神疑惑。

溫翰搖頭道，“誒，河對岸又不能種地，再大的地盤也沒什么用，更何況也守不住，趙將軍的目光莫要拘泥。”

“你到底要干什么？”

趙牧嘴角抽搐，壓低聲音警告道：“此前你無論再怎么胡鬧，總還有個度，也還能交代得過去，本將一忍再忍。倘若你把刀刃對準大淵國土，那便是赤裸裸的造反、是叛變，本將第一個把你宰了！”

試探出了這位邊將的底線，溫翰不動聲色地笑著打圓場：“誒，趙將軍想哪去了，溫某就算是再大膽，還能對著自家兄弟縣境出兵搶地盤不成？”

趙牧呵呵一笑，“這世上還有你溫翰不敢做的？”

溫翰將一份北朔郡的邊境地圖攤開，指著其中蜿蜒的岱青河與更南方的大衍山脈。

“如今，我鵝城方向的防線已經構筑成形，但東西兩處的薄弱也就此突出，寧城如今群龍無首，但我想給劉直一個機會，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趙牧聞言，目光看向了東邊：“蘭城有地利優勢，近些年防線也在不斷加固……不過，若是能將鵝城與蘭城連作一個整體便能首尾呼應，防御壓力會小一半以上。”

溫翰狡黠一笑，“這么說，趙將軍同意了？”

“同，同意什么，本將只是隨口一說！”趙牧一時間有些慌了，生怕這家伙再做出什么過分的事來。

“放心，這次不用動刀兵。”溫翰神秘一笑，“我已經讓賈儒與雄奇去處理了。”

眼見趙牧還是不相信，溫翰只得又解釋道，“這些從其他地方逃難來的百姓，有半數都來自蘭城，足以說明他們內部問題的嚴重，我是讓雄奇前去搜集縣令的罪證。”

趙牧聞言呵呵一笑，“哪有那么簡單，如今這大淵哪個當官的不貪？司空見慣，太正常了。”

“正常嗎？”溫翰反問一句，又突然間罵道，“很他媽不正常！君視民如心腹，民視君如手足；君視民如草芥，民視君如寇仇。真當那些百姓，都是任人拿捏的傻子啊？”

趙牧一聽這話，又覺得不太對勁，“你不是要收集罪證去北朔告狀？”

溫翰嗤笑一聲，“百姓自己就是判官，又哪需要北朔方面的蟲豸操心？”

“把事情在蘭城內部鬧大，然后讓現在的蘭城縣令自己滾蛋。至于后面的爛攤子嘛……本官就勉為其難兼任便是。”

趙牧沉吟許久，最后感慨道：“做官做到你這個份，也是沒誰了！”

這家伙做事的目的似乎都是為了百姓，絕不是什么貪官、劣官；可他這份狠絕與不擇手段，更沒法說他是什么清官、好官。

溫翰突然拍了拍趙牧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趙將軍，你是溫某最親密的戰友，所以我才會跟你說這些。”

“溫縣令可真是抬舉我了。”

趙牧咧嘴一笑，看上去比哭還難看，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似乎莫名其妙就上了一條賊船。

又兩個月時間過去，北岸防線在年前順利完工。

鵝城人口增加了一倍有余，拜那些被抄家的豪紳所賜，縣衙府庫也充實了起來。

北朔郡的冬天很冷，一入十一月百姓們便無法再下地，鵝城內外一片祥和，所有人提前開始準備年貨。

聽聞雄奇回來，溫翰親自迎出縣衙。

“雄捕頭一路辛苦了，本官還以為你趕不上過年了。”

溫翰說著，看到他衣角的血跡，又皺眉道：“情況有變？”

雄奇點點頭，衙役遞來的水壺咕咚咕咚一通猛灌，這才開口道：“，我辛辛苦苦收集了兩個月罪證，沒想到最后關頭暴露了。”

溫翰微微皺眉，又平靜道：“無妨，把你知道的敘述下來，年后本官親會會他。”

“那倒不用。”雄奇大喘一口氣，“那狗縣令太不是東西，把城內百姓逼急了，有人趁亂把他宰了，我也差點死在亂民當中……”

“嗯？”

溫翰一時間不知道是喜是憂。

“大人別誤會啊，我是說那蘭城縣令是狗官，可不是說你是狗縣令。”雄奇趕忙解釋，只可惜越描越黑。

“閉嘴吧。”

溫翰白了他一眼，又氣笑道，“不能閉嘴，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雄奇被帶到縣衙后堂，本想著細說自己兩個月來收集的罪證，只不過那些東西已經沒了價值，直接跳到了百姓暴動的事情上。

“是白蓮教暗中鼓動，而且您猜我見到了誰？黃晟府上那個女管家。”

“如今蘭城的縣衙已經徹底癱瘓，縣令、縣丞的腦袋就被掛在那塊‘明鏡高懸’的匾額下面，只不過白蓮教也沒占到什么便宜，當地的邊軍正在清繳……”

“大人，您有在聽嗎？”

“崔薇……”

走神的溫翰脫口而出，又趕忙正色道，“本官在聽，你繼續說便是。”

鄔道凌呵呵一笑，在旁幫著找補道，“大人，如今看來當初崔薇在黃府的目的也已明了，只是誰都沒想到大人會來這么一招釜底抽薪，一年時間便徹底穩住了民心。”

溫翰點點頭，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蘭城是我們的兄弟縣，如今被狗官和魔教折騰成這個樣子！”

“如今年關在即，蘭城本地的邊軍不一定夠用，其他地方也不一定能抽調得出人手。我們應上書北朔，幫著蘭城平亂。”

鄔道凌捋著胡須：“這一來嘛，自然是不忍兄弟縣境受苦；二來也是為了我們鵝城本地安寧，白蓮一旦種下，恐有蔓延趨勢。”

“好，你去起草文書，就以這個名義上書。另外我們不能等，即刻召集鵝城軍。”

溫翰點點頭，眼中帶著一絲興奮。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年關前還能收到這樣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