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入邊軍大帳，趙勤便聞到一股佳肴的香味。

他們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今日更是一整天都還沒吃飯，聞著香味便有人肚子叫了起來。

趙勤干咳一聲，故作矜持道，“有勞趙將軍盛情款待。”

“誒，你我兄弟客氣什么。”

趙牧抱著他的肩膀，一把拉入營帳之內(nèi)。

眾人分賓主落座，說完客套的場面話之后，幾個特使剛提起筷子，便見趙牧突然間起身。

“諸位自王城遠道而來，末將等萬分榮幸，這第一杯敬諸位特使！”

趙勤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但也只能放下筷子拿起酒碗。

眼見那趙牧直接干了，他也只得硬著頭皮跟上。

這邊陲之地民風(fēng)彪悍，就連酒勁也著實夠大，空腹下去一碗酒之后，只覺得腹中仿佛被火灼燒。

他剛要提起筷子吃兩口壓一下酒勁，卻見那趙牧并未坐下，倒上滿滿一碗酒之后，又恭恭敬敬地捧到他面前。

“我等在邊境出生入死，只為保家衛(wèi)國，如今有幸見到王城特使，縱是死也足矣！這第二杯酒，遙敬我們英明神武的王上！”

趙勤趕忙放下筷子，沖著東南方遙遙拜了拜，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第三碗，敬我們戰(zhàn)死的兄弟！”

趙勤臉上略帶苦澀，但也只能點頭附和：“諸位將士們辛苦。”

“第四碗，祝我們國泰民安！”

“干！”趙勤把吐出來的苦水又咽了回去。

“第五碗，敬鵝城百姓！”

“喝！”

趙勤一飲而盡，又趁著他說話的空隙，趕緊夾了口牛肉送進嘴里。

趙牧呵呵大笑，又趁機給了副將一個眼神，對方瞬間會意。

不等趙勤再吃幾口，副將便上前再次為他斟滿酒：“上差真是海量，末將也敬您一碗，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趙勤顫顫巍巍舉起酒碗：“本官不勝酒力……”

“干！”

趙勤一聲嘆息，只得跟著一飲而盡，他隨后打了個嗝，差點把剛吃下去的東西又吐出來。

連續(xù)的幾碗酒下肚，他已經(jīng)滿臉通紅，一時間也不覺得餓了

“上差不愧是王城來的，果然非同凡人。這一杯祝您步步高升，兒孫滿堂。”

“干！”

確切說，趙勤此時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還有個胃了，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等到再醒來時天都已經(jīng)黑了。

“不好！”

趙勤猛然從床上起身，只覺得腦子里仿佛被人塞了漿糊，差點又一個倒栽蔥跌到地上。

“上差，你可算醒了。”

趙牧得到消息，很快便過來看望，臉上掛著擔(dān)憂與責(zé)備，“你雖說堪比海量，但還是要注意身體啊……”

“我睡了多久？”趙勤心中頓時警覺。

他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倘若在這里被拖住的時間太長，必然會讓溫翰有所準備，那自己暗訪的效果也就沒了。

趙牧沉聲道，“您睡了足足一天，鵝城前縣丞女婿賈儒，也不知從哪聽說上差私訪的消息，非要來找您告狀，被末將擋在了軍營外。”

“就是那個與黃晟一起被砍頭的前縣丞裴裕？”

趙勤心中一動，……“快快請人進來！”

“劣者賈儒，拜見上差。”

不多久，只見一位書生走進房內(nèi)，沖著他恭恭敬敬行了個儒生禮。

趙勤默默點頭，看著眼前做事規(guī)矩、一板一眼的書生，更覺得是個不錯的突破口。

“不必多禮，有何冤屈從實說來，本官定為你主持公道！”

賈儒不語，竟是開始默默啜泣，“大人，都是那天殺的縣令溫翰，他實在是，實在是……”

“好好好，有冤快說，本官此次下訪，正是為了那個鬧得沸沸揚揚的溫縣令！”趙勤身體前傾看著他。

可這個書生似乎太過小心，反而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大人，您當(dāng)真不會與他官官相護，到時候再打小民一頓板子？”

“大可放心，本官與那溫翰素未謀面，哪里來的袒護之說？”

賈儒暗自沖著趙牧點點頭，對方立刻會意：“上差，你一天未曾進食了，末將已經(jīng)為你準備好了飯菜，不妨邊吃邊聊。”

“本官……沒什么胃口。”

一聽說吃飯，趙勤渾身一顫，他此時胃里面仿佛被灌了鉛水一般，是真吃不下東西。

只不過，賈儒在旁猶猶豫豫，似乎還是不敢相信他。

“也罷。”

趙勤隨即又一想，看向賈儒：“你也沒吃飯吧，有什么冤屈我們邊吃邊聊。”

賈儒趕忙道，“多謝大人抬愛，小民一定知無不言！”

珍饈美味上齊，只是這次不等趙牧開口，趙勤便板著臉道，“趙將軍，本官有要事要談，你切莫再勸酒！”

趙牧趕忙笑道，“大人放心，末將這頓保證自己滴酒不沾！”

趙勤滿意地點點頭，卻驚愕發(fā)現(xiàn)邊上這個失意書生已經(jīng)默默倒?jié)M了酒碗。

“大人，小民敬您一杯，您可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趙勤猶猶豫豫拿起酒杯，但為了讓這家伙敞開心扉，也只能硬著頭皮干了。

他喝完擦了擦嘴，語重心長道：“賈儒，我們談?wù)乱o，切莫因酒誤了大事！”

只見那賈儒滿臉驚疑，“大人，您這語氣與那天殺的溫翰很像，你們當(dāng)真不是一伙的？”

“害，算是本官失言了，自罰一杯！”

趙勤心中無語，但為了穩(wěn)住這個可能的證人，也只能順著他的意思。

“好，大人果然英明，這一杯我們敬那些被溫翰殺了的亡靈……”

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等趙勤再次醒來時，天又一次黑了。

“不對勁，這軍營不能再待下去了！”

趙勤暗罵一聲，帶著手下扈從連夜離開邊軍哨所。

他們在一處鵝城內(nèi)的客棧剛剛落腳，只見幾個肥頭大耳的家伙諂笑著上前。

“幾位大人，我們是鵝城商會的，有要事向您稟報……”

趙勤黑著臉，又一次被拉上了酒桌。

翌日，趙勤又一番喬裝打扮，出門便遇見了一位九尺高的黝黑漢子。

只見那尊“門神”咧嘴一笑：“喲，我看兄臺氣度不凡吶，來日必定飛黃騰達。今日相逢便是有緣，我必須請你喝一頓！”

這理由實在太扯，趙勤已經(jīng)察覺有問題，只是看了看對方比自己腦袋還大的拳頭，一時間又不敢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