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儒說完以后，眾人又一陣沉默。

惡來不滿道，“我說你們幾個，殺個人要不要這么麻煩？實在不行交給我！”

“沒那么簡單。”

賈儒搖搖頭，又突然道：“真要殺黃晟都不用半年，三天，就三天。黃晟好殺，太好殺了。”

“可為什么不殺了？”

溫翰回道，“咱是縣衙的，不是山上土匪，首先要讓上面滿意，也要讓下面人信服！”

“沒意思，還不如在山里呢！”惡來撇撇嘴，但也明白他們什么意思。

如今要讓鵝城繼續穩步發展，首先不能讓上面人太過注意。

殺掉黃晟一家事小，可他在北朔有人脈，在王城更是有個當協律郎的兒子！

更何況，溫翰要殺的可不止黃晟一家，而是鵝城大半數為富不仁的地主劣紳！

賈儒盯著雄奇手上的名單，久久沒有言語。

溫翰看出了他的異樣，沉聲問道：“文長，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賈儒眼神閃爍，最后十分僵硬地笑了笑，“大人，先把人抓起來吧，劣者會補上最后一環的。”

“好，行動！”

溫翰下達命令：“雄奇去審那些刺客的口供，惡來、盜石負責抓人，文長與鄔先生準備好證據和口供，本官去請趙將軍！”

“大人。”

賈儒突然間起身，憂心忡忡道，“可否再緩一天，劣者需要把證據給落實了。”

溫翰微微一愣，隨即沉默著點點頭

賈儒沒再說話，憂心忡忡地轉身離去。

“賈先生不太對勁，會不會有什么變數？”惡來微微皺眉，也看出了些許問題。

溫翰與鄔道凌對視一眼，隨后又搖頭道，“不會，我相信文長。”

深夜，裴家。

書房翻修好沒過多久，這些天一直是徹夜亮著油燈。

鵝城如今人口翻了一倍，諸多政務都是裴裕這位二老爺親自處理。

他如今的心中提著一口氣，很想看看那個家伙究竟能走到何種地步，至于他裴家……

裴家同樣被均田法令分出去半數多的耕地，但他并不在乎。這是裴家的“下注”，而且他早就覺得，如今這大淵朝廷的格局，該動一動了。

“岳丈大人……”

書房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裴裕頭也沒抬：“進來。”

賈儒進門躬身行禮，目光在書房內掃過之后，又詢問道：“阿基不在嗎？”

“他啊，整日跑個沒影。”

裴裕把手上的書放到一邊，抬頭看著他笑道：“文長，你雖是贅婿，但我早就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子女，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在家不用這么客氣。”

賈儒笑得有些牽強，“今日大夫來過，琴蕓診斷出了喜脈。”

“真的！”

裴裕猛然從凳子上起身，捋著胡須大笑道，“哈哈哈，我裴某要當外公了！”

“文長啊，這些天你好生看著點琴蕓，等孩子出生了我就告老，縣丞這個位子舉薦你來坐，我可好好享受幾年天倫。”

賈儒眼中閃著淚花，握緊的拳頭生生把自己掐出血來，他語氣哽咽道，“岳丈大人……”

“爹，大姐有喜了，我要當舅舅了！”

不等他把話說完，不知道去哪里溜達一天的裴由基，火急火燎闖進了書房。

見到賈儒也在，裴由基一時間更開心了，“姐夫，那個鄔先生挺厲害啊，回頭讓他給咱爹也開一份。”

“臭小子，沒大沒小的！”裴裕黑著臉，但眼中卻帶著笑意。

一家人其樂融融，賈儒卻渾身顫抖，突然間跪在了裴裕面前，“岳丈大人，小婿不肖，實在是……”

裴裕看著泣不成聲的賈儒，神色也一點點凝重起來，“文長，有什么話起來說。”

賈儒不語，只是把頭磕出血了也不曾停止，直到裴由基上前把他強行控制住。

“文長，我還從未見過你如此失態！”裴裕神色更加凝重。

賈儒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今日溫大人已經讓那幾個刺客松口了。”

“哈哈，好事啊，等除掉了黃晟之流，我們鵝城才能真正發展，溫大人若能走得再遠些，我裴家也將跟著青史留名！”

賈儒幽幽道，“您做了幾十年的縣丞，應當清楚其中門道，倘若只有這一條罪就殺人，溫大人便不可能走遠。”

裴裕點點頭，有些惋惜道：“當初他與朱橫通敵，可惜沒能把罪名給做實了。”

他說完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目光看向底下跪著的賈儒，滿眼的不可置信。

賈儒匍匐在地上，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文長啊，文長……”

裴裕沉吟幾聲，又嘆息道，“你腹有大才，可手段有時候太過陰毒，尤其是現在當了父親，往后更要注意……”

他說完又看向裴由基，眼中帶著慈愛與無奈：“阿基，以后別那么貪玩了，你遲早是這個家的主人，要扛得起我們裴家啊，也不要怪你姐夫，他……唉！”

裴由基一臉的莫名其妙，根本沒有聽明白兩人在說什么，但隱約也生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翌日，天未亮便有邊軍進城，與鵝城的守軍聯合執法。

黃晟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天，本想一把火把黃家燒了，也給自己留個體面，卻被早就盯著他的盜石制止。

他又想咬舌自盡，可太疼沒能下得去口，在鵝城叱咤風云一輩子，最后卻五花大綁成了階下囚，很是不體面。

不單是黃家，鵝城內許多高門大院全都被官兵圍了起來，被抓之人一批又一批。

“放開我，憑什么抓我！”

“姓溫的，你知道我堂叔是誰嗎？”

“雄捕頭，您跟溫大人商量商量，小人冤枉啊……”

前些年鵝城縣衙近乎停擺，除了些殺人放火的重罪犯，監牢都幾乎空了，誰都沒想到還會有這么熱鬧的一天。

更不會有人想到，塞進來的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趙牧與溫翰并肩看著牢房的位置，眉頭已經皺成了麻花：“溫大人，一下子抓這么多人，你要如何向上面交代？”

“趙將軍放心，我敢向你保證，抓進來的有一個算一個，沒有誰是無辜的！”

有人一見溫翰來了，抓著監牢的門憤怒咆哮。

“姓溫的，我等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對鵝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憑什么這么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