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翰走出縣衙，百姓們瞬間跪倒一大片。

“拜見縣老爺！”

“諸位請起?！?

只是這簡單的一露面，溫翰聲望值又漲了一百多。

他看向那些個鬧事的難民，領頭之人年紀與他差不多，二十出頭的樣子，一身錦衣長袍又臟又皺，只是把臉和頭發收拾得很干凈。

“就是你在帶人鬧事？”

溫翰冷冷瞥了他一眼。

他如今在鵝城的聲望無人能及，那落魄公子有些拘謹，不敢與之對視。

“溫大人明察，在下并非有意鬧事，只是請大人給我們一個公道。”

“喪家之犬，哪還有公道可言！”

溫翰冷聲打斷，偌大一座寧城，卻比他們鵝城先被攻破，他實在難以對這些人生出多少好感。

誰知那落魄公子渾身微顫，猛然上前一步與溫翰對視，“溫大人，我們是難民不錯，但不是畜生。”

溫翰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又冷聲詢問其他人：“發生什么了？”

其中一個鵝城百姓猶猶豫豫道，“有人在他們的粥里摻雜了老鼠屎……”

雖說這場仗寧城同樣是受害方，但鵝城那些死難將士的家屬們難免不會遷怒。

若不是他們打的太拉胯，后來的戰爭何至于那般慘烈，一顆老鼠屎壞一鍋粥！

溫翰嘆息一聲，語氣平靜地看向那個施粥的糧吏：“人在落魄時要把自己當人，順風時也要把別人當人?！?

“大人教訓的是?！?

“下去自己領二十大板！”

溫翰說完又看向那落魄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劉直?！?

溫翰點點頭，“你們有多少人？”

“很多，不比你鵝城人少。”

有人小聲嘀咕道，“那么多人不還是把寧城丟了，廢物?！?

劉直頓覺臉上火辣辣的，攥著的拳頭滲出血來，聲音沙啞道：“家父寧城縣令，已經戰死在城頭上，我茍活于世，只為替父親報仇、為這些百姓們討個公道！”

溫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道：“那以后城外的難民都歸你管，別惹事，被欺負了可以隨時來找本官?！?

“一定！”劉直咬著牙，也沒了此前的唯唯諾諾。

溫翰眼中閃過一抹贊許，但并未多說什么，轉身回了縣衙內。

不過一旬左右，寧城及附近逃難過來的已達三萬多人，再加上鵝城本地的難民，縣衙府庫的壓力一下便上來了。

兩城的情況完全不同，鵝城守城戰至最后一刻，幾乎打光了所有青壯男人；寧城卻早早城破，能逃難出來的大多是青壯年。

縣郊一處打谷場上，溫翰陰沉著臉。

“溫大人，是在下有負所托?！?

劉直一臉悲戚，怒其不爭地看了眼木桿上吊著的五人，重重一聲嘆息。

“姓溫的，要殺要剮隨你，我寧城男兒也是有血性的……”

被吊著的一人罵罵咧咧，似乎是條不屈不撓的好漢。

溫翰面帶譏諷：“你們若真有血性，就應該死在寧城的城墻上，而不是此時成了喪家犬還在此叫囂！”

他這番言語頗有些指桑罵槐，底下一眾難民也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我們……”

“溫大人，這幾個畜生敗類，不能代表寧城！”

那人罵罵咧咧道，“一群軟蛋，求他干什么！這世道弱肉強食，柔然人讓我們成了喪家犬，那娘們兒死了丈夫，老子是好心幫她……”

沒等他把話說完，溫翰抽出衙役的刀，當眾抹了他的脖子。

劉直滿臉漲紅，抬手示意其他人安靜，又小聲置辯道：“溫大人，兵敗如山倒，有些時候不是怕不怕死的問題。”

溫翰沒搭理他，卻越罵越難聽，“鵝城好心收留你們，給你們飯吃，你們卻反過來欺負鵝城的孤兒寡母。你們就這點血腥，全用在糟蹋娘們兒身上了！”

“溫大人，你別罵了，處死這幾個畜生就是！”

“對，您要是不解氣，干脆把我們都殺了！”

“娘的，我實在受不了了，受不了這窩囊氣！”

在溫翰的刺激下，底下人已經徹底亂了，縱使劉直想要勉勵維持，也已經壓不住沸騰的人群。

“溫大人，你快別說了，再說下去恐生民變……”劉直額頭冷汗直流。

溫翰故意大聲道，“一群喪家犬罷了，是欺負我鵝城現今沒人嗎？”

數百披甲執銳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上前一步，聲勢竟壓過了現場的幾千難民。

“溫翰，你到底想干什么！”劉直頓時間慌了。

溫翰朗聲道，“鵝城男兒的劍鋒是指向北邊敵人的，你們若都跟這五個畜生一樣，本官也不介意多殺些渣滓！”

喧囂的難民突然間安靜下來許多，在明晃晃的長矛之下，有不少人開始反思。

溫翰又瞥了眼劉直，“本官今天再告訴你一個道理，臉面是自己掙來的，而不是別人施舍！”

“今天起，鵝城不再替寧城收拾爛攤子，我們不養廢物，也沒那么多糧食養你們！”

溫翰此言一出，底下瞬間鴉雀無聲。

有人心中哀嘆，有人心中冷笑，但沒人會等著餓死。

“不過，本官可以最后給你們一條活路。”

溫翰繼續說著，突然間用手指向鵝城以北的廣袤土地。

這些田地如今大都沒了主人，有不少莊稼還長在地里，有些則早已經荒蕪。

“都特娘是有手有腳的漢子，耕地本官可以給你們，糧食本官也可以借你們。是等著混吃等死，還是想不勞而獲，又或者其他什么選擇，隨你們！”

“??？”

難民原本積攢一肚子的火氣，又被一種茫然取代，而后又是難以言說的喜悅。

這些人大部分是在寧城也沒有土地的佃戶，如今不但能吃上飯，還能擁有自己的耕地！

“溫，溫大人，您說話算數？”

“騙你們對本官有什么好處？”

溫翰不再理會他們，轉身看著吊在木桿上的五人：“入室搶劫、淫人妻女，本官判你們斬立決！”

話音落，人頭也跟著落地。

好處給了，規矩也立了，剩下的事情便簡單許多。

裴裕帶著縣衙的書吏出場，一個個登記難民的信息，準備分配田地等事宜。

溫翰剛緩口氣，縣衙的仆役火急火燎趕來，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些什么。

他罕見有些失態，只是臉色很快恢復了正常，將后續事宜囑咐幾句之后，便匆匆帶著盜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