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沉默了數息，張、侯兩人對視一眼，默默出列領命，未有任何多余的話術。

溫翰起身抱拳：“青州就拜托諸位了！”

“必不辜負大人所托！”

侯景率先回應，其余人隨即跟上。

溫翰此舉主要防的就是他，頗有幾分釜底抽薪的意思。

但對于侯景來說其實無所謂，他真正害怕的是看不到希望，在一個默默無聞的位子上一直到死。

而在這一點上，溫翰其實跟他一樣，所以也知道如何控制這種人。

溫翰走下臺去，兩只手分別拍在了兩人肩膀上，“侯帥、張帥，青州就靠兩位撐起來了，若有急事可自行決斷?！?

“遵命！”

事情都布置的差不多，溫翰沒有驚動底下將士，悄無聲息離開了大營。

龍騎營已在五十里外休整，眼見那一抹大紅官袍從黑峽城方向而來，眾將士隨即翻身上馬。

“大人！”

“走，回家！”

溫翰一馬當先，朝著涼州方向狂奔而去。

他們來時風雨飄搖，去時已挽天傾，青州終究在溫翰手上活了下來。

三日后，青涼二州北部交界。

溫翰指揮著龍騎軍，正在清掃戰場，他們與兩千柔然兵來了場遭遇戰，對方全軍覆沒。

要說柔然人也是憋屈，原本制定好的計劃是主攻涼州，誰知道涼州防御滴水不漏，剛把主力調去青州，又來了一場黑峽城大敗。

如今有司馬家暗中破壞，柔然兵再次向涼州方向大規模集結。

“蠻子的尸體集中起來燒了，盔甲兵器全都帶回去。”溫翰指揮著大軍，同時在戰場上搜尋著有無遺漏。

就在此時，南方天際塵土飛揚，似是有大批騎兵趕來。

“戒備！”

龍騎軍瞬間神經緊繃，也顧不得清掃戰場，便要上馬迎戰。

“不要慌，那是朔方城方向。”溫翰輕輕擺手，又給了盜石一個眼神。

盜石瞬間會意，悄無聲息朝著揚塵方向靠近。

“大人，自己人！”

不多久，盜石在遠處一聲高喊。

溫翰淡淡一笑，示意底下將士繼續清掃戰場。

“末將白落，參見大人！”

三千玄甲鐵騎浩浩蕩蕩而來，為首將領翻身下馬，恭恭敬敬沖著溫翰抱拳。

為首將領溫翰還是第一次見，看上去年紀比自己還要小幾歲，眼中卻帶著一種讓他都有些驚詫的殺意。

“白落，我好像沒見過你。”

“是，原屬坤字營，這個月剛提拔上來的。”

溫翰點點頭，“明白了。”

涼州防線雖然穩固，但也著實打了幾場硬仗，坤字營在上個月的岱青河一役當中，將士傷亡超過九成。縱是溫翰在青州，也都收到了相關戰報。

他看了眼白落身后的玄甲騎兵，一個個威風凜凜，眼中都帶著殺氣，不像是剛組建的新軍。

“岱青河一役，全軍最后就剩下這么多弟兄。趙帥并未重新恢復建制，而是用我等組建了‘殺’字營?！?

溫翰微微點頭，不等他說話便見一隊斥候從東北方而來。

“報，有消息了。”

白落點點頭，又沖著溫翰解釋道，“末將奉趙帥軍令，截殺突律部騎兵?！?

“去吧。”溫翰神色出奇的淡定，又問了一句：“需要派些龍騎兵幫忙嗎？”

白落淡淡一笑，眼神卻分外滲人：“大人說笑了?！?

溫翰點點頭，“好，回頭把他們首領的腦袋給送我營帳?！?

“領命！”

白落翻身上馬，帶著兵揚長而去。

盜石突然湊到了溫翰身后：“龍騎營的弟兄們閑著也是閑著，要不要我帶人跟過去?！?

“不用?！?

溫翰淡淡一笑，“這是殺字營和突律部之間的恩怨，需要他們自己解決?！?

岱青河一役，涼州投入兵力一萬兩千余，將對方五萬人硬拖了五天時間，最后援軍抽身趕來，一舉殲滅對方主力，斬首四萬余。

而這個突律部，便是那唯一的漏網之魚。

溫翰看了看身邊的龍騎營，又想起那個充滿殺意的年輕將領，喃喃道：“盜石，我有預感，殺字營將會成為涼州的一把快刀，不比龍騎營差的那種。”

盜石聞言卻笑了，“大哥，涼州鐵軍，哪個不是利刃？”

溫翰率兵入了涼州轄境，很快便有人來接，一天后附近轄區的賈儒也聞訊趕來，給他詳細介紹涼州近況。

這幾個月來涼州戰情緊急，各個縣城、軍鎮之間調動巨大，趙牧與劉直商議之后，在方城基礎上遷北朔軍民，重新筑起了一座可容納百萬人的新城，號為“朔方”。

青涼二州地界很大，溫翰一行快馬加鞭把龍騎軍都落在了后面，又趕了三天才到朔方城。

如今涼州境內相對安生，各地長官能趕來的都已經趕到，武將之中趙牧坐鎮中樞。

雖說涼州戰況要比青州好些，但這幾個月打得也著實慘烈，雄奇、趙青山那些從鵝城便一直跟著他的老弟兄多有戰死，但也涌現出了白落之流的年輕將領……

溫翰目光掃過趙牧身側武將，竟然一大半都是不認識的。

“這幾個月來，諸位辛苦了?！?

溫翰語氣低沉，心中帶著一縷黯然。

“大人高瞻遠矚，去年開始我們就防著這一天，只是沒想到……司馬家會無恥到這個地步！”

劉直憤憤說著，將數封密信全都抖落在溫翰面前。

這其中有寫給劉、趙兩位涼州軍政長官的，也有以朝廷名義發的，甚至還有拉攏涼州底下郡縣長官的。

溫翰只是瞥了眼信封，隨即嗤笑道：“看來，司馬老兒是真急了，無所不用其極！”

賈儒沉吟道，“我們涼州官吏大都底層出身，司馬家這些臟心爛肺的拉攏，很難起到效果。只是像他們這般不顧臉面的大規模投信，著實也很難讓人放心……”

溫翰淡淡一笑，目光看向了一直未曾開口的趙牧：“趙帥，你有何看法?！?

“末將……”

趙牧說著，突然將虎符雙手呈上：“如今大人回來了，末將還是先交還兵權?！?

溫翰臉色突然間黑了下來，當眾開口罵道：“趙牧，你丫腦子是不是累壞了？你我共事三年，老子什么時候懷疑過你半分？”

“末將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給老子搞這出！”溫翰怒道，“這幾個月不管你擅自做了什么，涼州在你手上守住了，而我溫翰無條件相信你，這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