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總司營，庫藏營就有更多冷板凳的味道了。

檔案資料、典籍神兵，哪一樁哪一件管理起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事情還完全沒有什么功績可言，管理好了是本分，管理失察那是把自己賣了也可能不夠賠的潑天罪責。

責任大，事務繁，屬于是公子小姐們完全沒有興趣的崗位。

所以庫藏營的司員，看起來就要好打交道得多。

羅統和他們似乎也頗為熟稔，樂滋滋地插科打諢介紹了來意之后，庫藏營的老大姐孫萍貴就爽快地問起了柳觀：

“年輕人，要換什么功法典籍，你可想好了沒有，是要十八路武學的進階，還是有什么稱心如意的路線，不妨講出來，叫我們也好給個參考。”

這話一出口，就和喬沐云那些人拉開了差距。

不說廢話，沒有官腔，更沒有心理按摩式的拉拉扯扯，真誠而務實。

這神策府也不全是壞人嘛。

柳觀也不聊虛的，對于這個問題，他心中早有答案：

“實話實說，我此來庫藏營，只有一個愿望，就是換取氣海境的心法。”

孫萍張口笑道：“我多少有點猜到了，能被羅統領來我這里，走到氣海境心法這一步，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不過我看你還是個生面孔，也還沒換上神策緇衣。怕你不曉得，老身就與你說道說道。始境不論是武學還是心法，為了批量培養得力的人才梯隊，都是壓低了功勞價格，用朝廷對神策府的撥款稅銀來補貼大家。”

“可到了氣海境，那是候騎的門檻條件，事情就不那么容易了，需要實打實的硬功勞換取。可不便宜。”

“單單一本氣海境的心法上篇，要么是你單人絞殺八頭錄名的地方妖魔，要么就要在一隊候騎隊伍里，參與了三次氣海級別的外事任務，不論是巡檢營的，還是捕妖營的，都在此列。”

柳觀徐徐點頭，對神策府的制度頗為認可。

適當向底層的始境人才傾斜資源，氣海境卻需要司員們在始境成長起來之后，做出相應的奉獻才能獲取資源。

確實是個司員和神策府兩相得益的合理機制。

難怪神策府多年讓江州妖魔和貪官污吏聞風喪膽，也難怪神策府總是說人手不足。

任務壓力大呀。

蔡永安的意思是，柳觀在棲霞縣的一系列行為和功勞，他都不屑搶。并且，每一樁都給他證明作保，記在柳觀入職前的功勞簿上，同樣能被庫藏營承認記功。

所以柳觀思忖再三之后，組織好語言，才從容答道：

“那巧了，我兩種條件都滿足一點。”

“好樣的，小伙子看不出是個實干派，這個年紀就在入職前滿足要求的人，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啊。”

孫萍贊許地看了一眼羅統，得到他莊重的肯定眼神之后，復答道：

“你這種情況也不難，有的人就是參與了一次氣海級別的外事任務，又獨立斬殺五、六頭妖魔，最后把功勞簿折算在一起換的功法。畢竟功法是死物，我們庫藏營的卻是懂變通的活人。”

“只是不知道你滿足了多少，你單人絞殺地方妖魔完成了五分之幾，又參與了幾次所屬候騎隊伍承接的氣海境外事任務？”

羅統聽到這里已經憋不住笑了，全然不顧孫萍看向他的嗔怪眼神，忍不住樂呵道：

“第一個條件，他滿足‘單人絞殺’。第二個條件，他滿足氣海境妖魔。”

柳觀誠摯地回答道：

“我僅殺過一名氣海境的白蓮妖人和五頭始境妖魔，想請教請教前輩，也不知做不做得數？”

孫萍嘆了口氣，失望道：“老身在這庫藏營里待著也有三十多年了，還從未聽說有這等人物能以始境殺氣海，還能站著在面前和我說話的。年輕人，莫要調侃老人呦……這是？”

柳觀兩指輕輕捏著蔡永安簽字蓋章的證明文書，徐徐攤開在柜臺上。

人言不足信，可神策府候騎領隊的章，是做不得假的。

虛造功績，誆騙庫藏，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蔡永安這樣正值沖高望遠的年紀，又正卡在單花瑞雪變成雙花瑞雪的關鍵時期，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個始境的騙子弄虛作假呢？

只能說，江山代有人才出吧？

“...”

書柜木梯中空的悶響，持續了好一陣之后，孫萍才捧著一冊墨色封皮、銀線封裝的書冊出來。

她正色道：“小柳，須叫你知道，神策府論功行賞，一切都是為了統御江州護佑一方百姓。”

“氣海心法全是分拆成上下兩卷，好叫你們在請賞授書和斬妖除魔之間過渡得更加平滑，做到兩不耽誤。非是老身我克扣你的賞賜。”

柳觀也斂容應對，肅然點頭稱是。

這些道理，來之前羅統就已經和他聊過了，在他看來這也正常。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神策府的制度在他看來是相當合理的，也不會對一個老實敦厚的庫藏營長者抱有什么不滿。

等把這卷書冊消化了，多接幾個任務就是了。

他翻開書皮掃了一眼，眼前涌現一層虛空漣漪：

【氣海·元藏五輪書（上篇）：未入門】

終于還是把氣海心法搞到手了！

柳觀小心翼翼地撫平書頁褶皺，因為夙愿得償的快意，捏書的力氣稍微大了些。

又是甲御術，又是絕技的，他在氣海的路已經算是走出去了很遠。

可真正拿到氣海心法的這一刻，才是邁開了千里之行的第一步。

沒有心法作為根基的修行，就像是無源之水一樣，路是很難走遠的。

孫萍見他畢竟是年輕人，要緊關頭還是有幾分跳脫沉不住氣，也看得樂呵呵的：

“當心點，小柳，雖說是公家的物件，也不能這么糟踐，看完了還要還的呢。”

她太能理解柳觀的心情了，神策府的氣海心法統共有一十三路，大眾主修的不過四門。

柳觀卻點名要這本《元藏五輪書》，孫萍都能想象他抱著前置的《元藏秘典》想象氣海心法時，那種望眼欲穿的樣子。

誰還沒經歷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