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點44分，關煜的鬧鐘還沒響，他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輕輕掀開被子，沒有驚動身旁熟睡的宋冉。

她昨晚加班到凌晨，回來時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木質香，這并不是她常用的香水。

廚房的燈亮起，他系上那條已經洗得發白的圍裙，這是結婚第一年宋冉送的生日禮物。

上面印著“世界第一煮夫”的字樣，當時她還笑著親了他一下：“以后小家就交給你啦。”

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6點25分，第一縷晨光滲入廚房時，早餐已經準備完畢。

關煜站在料理臺前，輕輕擦掉額角的汗。

五年來，他每天如此。

從金融學院的風云人物，到如今圍著灶臺轉的家庭煮夫，他從未抱怨過。

因為宋冉說過，她需要他做后盾。

7點整，臥室傳來響動。

宋冉穿著小西裝和包臀裙走進餐廳，長發微亂，鎖骨處有一道淺淺的紅痕，不是關煜留下的印記。

他昨天整理床單時，還在枕頭上發現了一根亞麻色的短發，而他的頭發是黑色的。

“老公好棒啊，今天起得這么早。”宋冉掃了一眼餐桌，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董事會提前到8點，我要快點了。”

關煜微笑：“煎蛋趁熱吃。”

她戳了一下蛋黃，金色的汁液流出來，卻只匆匆吃了兩口就放下叉子：“時間不夠了。“

“晚上想吃什么？”關煜問，聲音平靜。

“今晚不用等我。”宋冉已經拎起包，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顧總新官上任，部門要聚餐。”

顧總。

顧晨。

關煜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這個名字最近出現的頻率太高了——新上任的銷售總經理，宋冉大學時的學弟，兩個月前空降到公司。

“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宋冉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并沒有回應他。

房間重歸寂靜。

關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宋冉用過的咖啡杯上。杯沿沾著一抹淡淡的口紅印，是玫紅色的。

她平時只用豆沙色。

他站在洗碗池前，水流沖刷著宋冉用過的咖啡杯。泡沫中，那抹玫紅色漸漸暈開，像一滴滴血溶于水中。

整理完一切后，站在巨大的穿衣鏡前，他看著自己的臉——平靜的，溫和的。

完美煮夫的面具沒有一絲裂縫。

只有那雙眼睛。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終于泄露出一絲冰冷的暴戾。

傍晚6點整，關煜收到了一條短信：“晚上7點，帝景酒店”。

六點三十分鐘時，關煜已經坐在了帝景酒店對面的咖啡館里。

二十分鐘后，熟悉的人影終于出現了。

透過落地窗，他看見宋冉和顧晨走進大堂。

她挽著他的胳膊，就像她曾經挽著他那樣。

關煜舉起手機，拍下每一幀畫面。

他的手很穩。

心跳很平靜。

等到他們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后，他慢慢地走出咖啡館，朝著帝景酒店的大堂走去。

突然，一輛疾馳而過的大貨車把他撞倒在地。

“天啦，有個人被撞飛了！”

“快救人啊！”

“快打電話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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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壓90/60，瞳孔對光反應遲鈍。”

“左腿脛骨粉碎性骨折，右髖關節脫位......”

“通知家屬了嗎？”

醫生的聲音忽遠忽近，消毒水的氣味灌入鼻腔。

“我是要死了嗎？”關煜想睜開眼，卻始終睜不開，漸漸地連最后一點意識都消散了。

不知過了多久，關煜在劇痛中睜開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一滴血。

關煜試圖移動手指，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被固定在床邊——不是束縛帶，是宋冉的手。

她正握著他，“老公？能聽見嗎？”

宋冉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關煜的視線終于聚焦，看清了她妝容精致的臉。

不像剛經歷丈夫車禍的妻子。

倒像是......剛從某個約會中途離場。

“貨...車...”關煜的喉嚨里艱難的擠出兩個字。

“人已經抓到了，是酒駕。”

宋冉松開他的手，看見關煜發白干裂的嘴唇，拿起棉簽沾了沾水。

棉簽快觸碰到關煜唇邊時，他聞到了她腕間殘留的木質香。

和今早襯衫上的一模一樣。

他猛地別開頭，忍住惡心的反胃感。

“你干什么！”宋冉皺眉抽回手，“醫生說你可能有腦震蕩，別亂動行嗎？”

“家屬出來一下。”護士推門而入，“主治醫生要談治療方案。”

宋冉起身，將包放在椅子上。

關煜盯著她放包的動作。

那只愛馬仕Kelly，鱷魚皮，櫻花粉。

上個月她生日時，顧晨送的。

當時她說：“部門集體送的啦。”

呵呵，真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嗎？

病房門關上后，關煜試著活動腳趾——沒有反應。

腰部以下的感覺像是被塞進了棉花。

“L1脊髓損傷，預后不樂觀。”

門外傳來醫生的聲音，壓得很低，但關煜的聽覺突然變得異常敏銳，每一個字都聽得非常清楚。

“最好的情況是借助輪椅短距離移動，但終身...”

“完全沒有恢復的可能了嗎？”

“基本不可能。”

關煜的指甲陷進掌心。

后續對話他已無心再聽了。

凌晨3點28分，關煜在黑暗中睜著眼睛。

止痛泵的滴答聲成了唯一的計時器。

咔嗒。

門開了。

一個陌生男人走進來，“關先生，好久不見。”

男人摘下口罩，露出那張令關煜惡心的臉，“聽學姐說你出事了，我來看看你。”

關煜的瞳孔微微收縮。

“真遺憾。”顧晨調整著鎮痛泵的流速，“金融系高材生，現在連自己的小便都控制不了。“

他又掏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兩人在喝交杯酒，旁邊的人們熱烈祝賀著他們，而這兩人自然就是宋冉和顧晨了。

關煜的右手突然暴起青筋。

“哦？還想打我？”顧晨笑著按住他手腕，“你猜宋冉現在在哪？”

滴——

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

顧晨迅速后退，在護士趕來前退出了房間。

他離開后，空氣中還殘留著熟悉的木質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