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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少年

我將從客棧運來的商品以微拔高價格賣掉,把馬匹安置在驛站休整后,我便立刻找了個便宜的旅店休息。

這些天真的太難過了。為了趕路,每天駕車八小時,一路上的顛簸與山賊都快把我整死了。馬匹也基本是在高強度前進,僅花了六天半便到了飯田。原本可以更早到的,但是在黑法師岳西邊山腳處迷失了方向,徘徊了一個上午才走了出去,期間遇到了山賊,得虧貨物藏得夠隱蔽,外加體力尚未透支,殺了那些山賊,搶了他們的刀與錢后繼續趕路。

我躺在旅店房間里,有些疲乏地記錄著這幾天的花銷。

“……姑且這樣好了。”

由于比預想的早到五天,渾渾噩噩的我在記錄完最后一條賬目后便倒在床上,接著維持著意志,給公主寫了封信,包裝好拜托店家差人送出后,我便在Mp4上設定好起床時間,暫時與世隔絕,前往造世獨立的理想鄉度過一陣。

——“請稍等一下,可以的話能請你看上這個嗎?”

到了設定時間,我便有些昏昏沉沉地爬了起來。

“……原來春川給我看的信真的是出自我手呢。”

我像是突然大悟般自言自語。現在想來,上面的落款日期也不是今年,至于信里提到了什么信息我也早忘了。春川跟公主殿下是什么關系?多半不是直系后代,因為像井川家這樣身世顯赫的人名,沒理由改成今川、足利、吉良這些家格更高之外的苗字。

可是她們長得又那么像——不排除是她兄長們的后代。

「欸……有些不對勁……」

——為何我會拘泥于這些?

明知公主今后與誰結婚都跟我沒什么關系的,為什么我會急于證明長相與其幾分相似的春川只是公主親戚而非后裔?

「我不明白……」

算了,姑且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好了,眼下抓緊打探飯田城內的情報然后再轉去尾張那古野城。

一想到這,我便從基本全是錢的背包中取出無人機,緊接著打開窗戶,開始觀察城下町一帶的情況,簡單觀察過后發現并無異樣便拔高海拔,總覽整座飯田城,盡可能完整拍下城防結構保存。

通過后期保存到內存卡的影像來看,城中沒有明顯異常,但其中貌似已經開始大量募兵,在二之丸也有一群人在訓練。目前也無法判斷飯田城是否已經開始戰爭動員,不過靠三天就打探出詳細情報完全不可能。

回收回來的無人機后,我便走出旅店,出門打探其他情報。

「最近世道真的很不太平呢。」

「就是就是,去年天魔王還殺了延歷寺那么多人,會不會下一個就是俺們啊?」

「誰知道呢。而且甲斐的信玄大人知道之后氣得要死,但一直沒什么動靜,也就這兩個月開始動員。對了對了,前些日子還見到秋山虎繁大人將很多武具運往別的地方。」

「哼……又要開始打仗了,但愿別秋收時出陣,畢竟糧食還沒收……」

「還惦記糧食呢?祈求佛祖保佑不被那些奉行抓去當苦力吧!」

「說的也是……」

我一邊吃著團子,一邊仔細聽著酒館里人們談論的話題,發現大多雖有關武田家可能做何舉動的討論,也大概了解了些動向。不過這種情報作用感覺并沒多大。

之后我又花好一陣子搜集民間情報,結果卻以失敗告終,都是些無關緊要并且高度重復的信息。加上我是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不管是現實還是游戲),也不知道該從哪些方面入手。

而為了節約寶貴的時間,我立即下定決心放棄任務。當晚我又寫了封信,一封給主公,另一封給公主。

內容大同小異,皆是匯報情報搜集工作情況。不過給主公的是用十分正式的語言,給公主的篇幅相對長些,語氣也相對隨便,多是抱怨之類的情況。

在簡單休整一晚過后,當日我便退了屋子,取回馬匹,購入貨物,再次踏上旅程。

我花了兩天半想辦法越過了木曾山脈,雖然現在仍在信濃國內,但估計再過兩三天就能到尾張了。到了濃尾平原,路途想必會好走不少。

眼下已是下午兩點半,我將弓匹停了下來稍作休整,接著從車上搬來糧草,伺候馬匹進食。我則從懷里拿了點吃的填了填肚子。

下次補給多半要等到明天傍晚進入美濃才行。

“幸虧這里有條小川……暫且吃喝不愁了……”

根據地圖來看,這多半是阿知川的某條小支流,不是很深,而且水質很好,有很多小魚可以吃。

——今天就這樣吧,等到美濃就會更好的。

我懷揣著對美濃(其實是尾張)的希望,在此布置營地。但就在我剛將火堆做好的時候,就聽見附近樹叢中有隱約的金屬碰撞聲與難以察覺的談話聲。見狀我并未打草驚蛇,而是自然地將板車與馬匹牽到河岸邊。

“真是的……糧草和貨物都有些受潮了,不拖出來曬曬就完了啊。”

同時用著困擾的語氣,自言自語般抱怨,以此將馬匹與貨物遠離那群山賊。

——真是的……又得保養駿河守了。

這把刀究竟染了多少人鮮血呢?天曉得!只知道八成又得殺人了。一路上來的人都夠我判幾次死刑了(笑)。

對方貌似并未被我驚動,仍是保持隱身暗處的狀態。我則故作松懈,繼續與他們對峙。

時間很快過了一個時辰。我早已吃飽喝足,望著那片對方已經露出來的越來越多破綻的樹叢,悠閑地聽著歌。對方的耐心多少讓我有些敬佩,換以往的山賊可都是對峙沒一會兒便先按耐不住,不帶腦子地沖上來送武器和金錢。我能肯定對方以前高低也是個人物。

直到大概半小時之后,太陽有了落山的兆頭,而對方貌似終于沉不住氣,不遠處有幾個隱約的人影竄動著。我仍鎮定自若,那群人想干什么,可能有哪些計劃都大致猜到了。

就在這時,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女孩忽然從不遠走了出來。我假裝視若無睹,從車上取出一把刀踏入河里,假裝是抓魚,實則隨時防備對方。

「那個……」

那個女孩小心開口。看外表多半十四五歲左右,但身形嬌小,頭發是銀白色的,聽聲音估計很怕我。據我所知的醫學知識,這個女孩有銀白色頭發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尤其是維他命B12、鐵等微量元素涉入過少或根本沒有。

我裝作現在才發現對方。

「啊,你是……」

「可以施舍點吃的嗎大人?小人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

聞言我一言不發,處理好魚后用刀串起來扎在火堆邊,隨即從袋里掏出了一小塊干掉的饅頭遞給對方。她接過饅頭便狼吞虎咽起來。

——雖然那群山賊很可惡,但這小女孩我便當她無罪吧……

不過這種計略未免也太拙劣了吧。

吃完饅頭后,那個女孩便睜大眼睛一直盯著地上在烤著的魚。我故意離開此地,去稍遠些的河邊抓魚,實則以夜幕為掩護,悄身觀察那群山賊動向,準備一網打盡,全部殺光。

×××

「兄長,官子目前情況如何?」

「那人并未懷疑,況且業已走遠,讓大家做好準備。次郎長帶兩人劫貨,余帶人殺了他。」

「明白。」

「大家沉住氣,余等馬上便可解決近日溫飽。眼下保持安靜,檢查武器。」

這十六七歲的少年小聲地向幾人下達指令,他如其妹滿頭銀發,亦如和兵衛推測一般,因長年營養不良導致黑發脫色。不過除了這兩人,其他人的發色都相對正常。

不過即便他認為計劃天衣無縫,但還是被和兵衛輕易識破了。興許對方可以網開一面給他留個全尸,又或許他能帶人殺掉和兵衛。

就在這時,見眼下時機成熟,他便下達了行動指令。

×××

——人數總共有七人左右,向女孩過去的有三人,朝我來的有四人……

還算有策略。

根據身形,多半只是小孩子。

我輕蔑地冷哼一聲,隨即拔出駿河守村正,將其藏在身旁。對方總大將應該是圍殺我這邊人中的其中一個,一群小孩只要失去領頭人就不攻自破。

就在我思索對策的時候,身前忽然出現一道寒光,我下意識地側身一躲,緊接著繞至身后給了對方一拳,將其輕易撂倒。大概不到半分鐘就解決三人,只剩一個銀發少年。

他的身形跟公主差不多,只是略壯了些罷了,看上去大概十五六的樣子,梳著銀白色的發髻,眼神開始變得膽怯起來。見狀我一邊理著劉海,一邊開口。

「喂,閣下是哪家孩子?」

「與你何干?!」

他鼓起勇氣向我吼道。聞言我冷笑一聲,趁其不備上前一步用刀背砸碎了這人的刀。在對方震驚的目光中,我隨機從地上提起一個人,將刀抵在這人脖頸處。

「——殿……殿下……救我……」

我手上這多半只有十二歲的男孩一邊掙扎著,一邊呻吟。

「讓閣下去偷貨物的同伴回來」我收起刀,上前脅迫這銀發小鬼。「若是丟失商品,在下可是相當困擾的。最好保證那些東西完好無損,想必閣下也不愿讓這些人拿著六文錢上路吧?」

【注:日本相傳人死后要花六文錢付前往彼世的船費】

一聽此言,他瞬間有了要跟我同歸于盡的舉動,但最終還是忍住了,轉頭大喊讓那邊的小屁孩們收手,并且命令他們待在那里不要亂動。

「怎樣?按你說的辦了。」

我將手上的小孩丟在了地上,再度抽出刀靠在肩頭,緩步朝營地走去。銀發小鬼扶起同伴后小心地跟在我身后。

「一共八個人呢……」

我將刀靠在肩頭嚇唬著他們,在火堆邊來回踱步。他們有的恐懼地縮在一塊,有的絕望地埋著頭,根本不敢看我。有的則像這對銀發兄妹一樣,小心地觀察著我的反應。

雖然這幾個小屁孩在戰國亂世互相扶持讓人同情,但搶劫就是不對。先不說受搶劫之人的損失,如果他們遇到的人不是我,多半連腦袋都不會剩。我并沒打算處死他們,那個銀發小子多少是有一些統帥能力與計謀在身上,不然也不能統領這些小鬼搞事情。

——說實話有點想收他作家臣……

稍加培養,今后一定能成大器。

「——喂,你打算要如何奈何我等?」

他如此發問道。

「閣下有何種讓在下不殺之理?還請娓娓道來。另外,在下最不缺的,便是錢。」

那銀發小鬼頓時沉默,不知該如何作答。可就在現場一片死寂之時,那個銀發少女有些羞恥地低下頭緩緩站了出來。我則饒有興致地期待對方會作何答復。

「那、那個……奴家白田官子,今年十五……」

哦哦,還是武家女呢。說來之前有個人對銀發小鬼求救是稱他為殿下呢。」

「若您不嫌棄奴家只是落難武士家的難民的話……」,她咽了口唾沫,滿臉通紅地向我鄭重行了一禮,「希、希望可以用……用奴家身體來換兄長……和大家的性命……奴、奴、奴家自以為是有幾分姿色的……想必您會……喜歡奴家的……」

等會!她講什么?!不是……!欸?!不對啊!等一下!等會!我原來看上去是那種十惡不赦的人嗎?!雖然有想收留他們的意思,但絕對好色啊!比起身為美人的她,我對她那有些才華的哥哥還更有興趣。

——當然,我還是喜歡女人的。尤其是比我成熟的(笑)

只是我也并非會趁人之危的鼠輩,對這種才十五歲的小女孩也沒多大興趣。

而她的同伴一聽此言頓時目瞪口呆,但對我是敢怒不敢言。我一陣無語,表示對官子不感興趣,讓她上一邊老實吃魚。

「可——」

「——放心好了,在下不會動你們。」

聽到我這話,她才像是稍稍放下了心。

我掃視著這群小鬼,一個個都是剛過十歲,樣貌尚且稚嫩的小屁孩。最后我將視線目光投到那個銀發小鬼身上并向他發問:

「喂,說你呢銀發小鬼,叫什么,幾歲,從哪來的?」

「自田官兵衛孝如,十六,父親曾是南信濃一方國人,可惜被主家出賣,被敵對勢力滅了滿門,只有弟、妹與少數家臣逃出。」

南信濃國人啊……不過情報多半年也沒有,都那么多年了。

「那閣下是放棄了武士之名,落草為寇?」

「……我們不搶老人、女人,姑且算是底線。」

「說白了還是山賊。」

聽到我說這話的官兵衛臉色頓時變得很難堪,想要反駁卻又放棄了,長嘆口氣道。

「你說的對……沒了土地,主公的我等只能落草。」

「那在下跟閣下做個交易如何?」我一邊說著,一邊從車上取出兩個木碗放在地上,接著拿出掛在背包邊的酒葫蘆,各往其中注入半碗酒,隨即從懷里摸出兩包紙包著的鹽,分別抓了一小撮加進酒里。

「一碗酒里加的是鹽,另一碗是砒霜。若是沒死,在下便放過包括閣下四人——」

「那若是兩碗呢?」

「什……么?」

一聽這話,我便有些震驚,難以置信地再度發問,得到的仍是相同答案。我冷笑一聲,隨即便回復。

「那在下便放過你們。同時,保證爾等日后衣食無憂,不必風餐露宿。」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話音未落,官兵衛便捧起酒碗,將兩碗酒分別豪邁地一飲而盡。隨即將碗翻面,示意其中已無殘留。

「殿下并未投毒對吧?」

他抹了把嘴,將碗小心地放在地上。我則故意裝傻充愣

「殿下所言,應該還算數吧?」

「那是自然了。」

「我能相信你嗎?」,他低著頭,若有所思地開口,可是緊接著官兵衛又改口道,「我能將我們白田黨的未來,押在殿下身上嗎?」

聞言我便冷哼一聲,從車中了柄成色不錯的刀丟給對方。

「若是我背信爾等。那便用這太刀將我御首斬下便是。我名春野和兵衛俊人。朝廷任職從六位下左衛門大尉,稱我為和兵衛或金吾均可。」

【注:衛門府別稱金吾】

他有些狼狽地抱著全長近四尺的太刀,有些吃驚的在刀與我之間來回掃視。最后如同終于明白了什么一般,鄭重向我下跪。

「是!金吾大人!」

「起來吧,我去為爾等抓些魚上來。注意警戒,明日前往尾張那古野城。」

「是!」

——現在終于有家臣了,這樣我就能騰出手辦點別的事,效率上一定會高不少,每晚有他們守夜也不必一直高度緊張。雖然會有額外支出,不過八人的開銷還是綽綽有余。

「應該能早些回去吧……」

我一刀扎向游到腳邊的魚,如此自言自語道。

×××

自那之后已過三日,和兵衛一行已抵達那古野,靠倒賣商品已將資產累積到了驚人的一萬貫,但和兵衛并不滿足于此,留下官兵衛他們在尾張,自己只身帶著那古野進的貨,只身前往京都。至于官兵衛,和兵衛給了他三千貫文,讓他用筆錢,想辦法購入八千石的大米。

屬于是將問題丟給家臣,自己賺大錢去了。原本是和兵衛該發愁的事,轉眼就成了官兵衛的苦惱。

「唉……時限大致一個月,這是先前搶劫金吾大人的懲罰嗎……」

官兵衛望著角落的三千貫文不禁一陣頭大。

——這根本是強人所難嘛。

不過抱怨歸抱怨,官兵衛還是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兄長,再去打劫如何?」

「駁回,會被金吾大人懲罰的。」

他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弟弟次郎長孝清荒唐的提案。緊接著又有更多人表達了各自的觀點,但均被官兵衛給駁回了。

「哥哥,不妨學著金吾大人,賺取商品差價然后再買米。」

這時官子如此說道,雖然給了官子衛一些思路,但還是以時間不夠否定了。

最后討論了半個時辰都討論不出任何結果,又擔心無法完成的官兵衛只得被迫接受官子這相對正常的提案。

官兵衛指派次郎長、犬太郎與勝右衛門分別調查那古野、清洲、井之口三地就近地區物價,自己與剩下幾人等待情報。三天后,那三人帶著各自的情報陸續返回那古野,而官兵衛則根據手上的情報,在各地奔走探查。

即使利潤并未有和兵衛那么夸張,但好在是在慢慢上升,最終停留在六千一百貫。由于各地物價再度變動,官兵衛預測到自己今后若要繼續如此將會虧本,當即便見好就收,花了近三周,勉強買了七千八百石米。

見無論如何也無法達成任務指標,官兵衛不禁有些沮喪。

——第一次任務便失敗了嗎?

在離一個月時限僅剩最后五天的晚上,官兵衛有些不甘地捶了下大腿,這群孩子也有些難過。

“兄長,我們會被金吾大人處罰嗎?”

次郎長有些不安地開口,官兵衛連忙挺身安撫眾人情緒。

“多半不會,金吾大人是個相當善良之人,應該會諒解余等。不過……可能會很失望,或許是余考慮不周才會如此吧,大家盡力了。”

“是……”

眾人低聲回應,而就在此時旅店店家敲響了他們房間的門,隨即將一封信放在地板上。

官兵衛見狀便讓次郎長拿了過來,接著攤開信。

“哇……怎么全是漢字啊……”

那當然是因為和兵衛為了裝高深特地寫的,不過在場除官兵衛,別說漢字,連假名都認不全。信的篇幅不長,主要是慰問他們,然后下達了下一步指令——盡早前往濱松等待他。

“金吾大人說他會去趟飯田城,屆時與余等會合,明日一早,便動身前往濱松城吧。”

至于井川館,兵部在收到和兵衛調查飯田城失敗的消息后并未發怒,反倒是很能理解對方,因為原先買來那個任務就很有挑戰性了,刺探情報也自然難以完成,故而并未深究,后續又派了別人去刺探情報。

而駿姬得知和兵衛任務失敗后反倒是有些松了口氣。

“可別累壞了身體呀……任務倒是無所謂”

和兵衛最后傳回來的信截止在他前往飯田城,尚在堺調整前夕,信中也交代了和兵衛自己以后將不再寫信,因為再過一周就會回來了。

駿姬將一直以來和兵衛傳回來的信都好好收了起來,每天基本就是一遍又一遍地讀信,從字里行間,想象和兵衛在自己身邊說話的樣子。而她也不是沒想過給對方回信,但又害怕對方收不到,而內容多是難以啟齒,都是她平時完全不會對和兵衛說的話。

——最近過得怎樣,有沒有受傷啊……他說招募到家臣,那家臣又是怎樣的人?這些,咱家都想好去問他,可是和兵衛到底什么時候能回來啊……

「和兵衛一向只匯報好的事情,那不好的呢?」

駿姬不安地撫著信紙,面色變得異常凝重。

×××

終于快結束了!

我在飯田城花了大價錢買空了米店,最后買到了足足二萬一千石大米,手頭上剛好剩下給我的四千貫文,給官兵衛他們買套新衣服,購置些生活用品什么的,對了對了,回館的時候順道去城下町買幾只烤鴨好了,公主很喜歡吃這些,剩下的錢再琢磨一下……給源五郎一郎買些調理身體的草藥,然后再給主公買些吃的吧。

這稍微想一想,錢就花得差不多了呢。如果有閑錢,交給公主保管好了,畢竟我這一有錢就轉頭花光的脾氣,我也無可奈何呢。

“——金吾大人,您貌似很開心呢。”

這時,駿姬身旁騎著馬的官兵衛有些好奇地開口。我則予以對方肯定答復。

“畢竟這將近五十天的旅途到底結束了,而且還賺了不少錢,用這些給爾等買些新衣服,為我的主公買點東西什么的,想想就開心。”

“可您沒想過為自己買些東西嗎?”

“沒有,光是能保持和平的現狀,我就十分滿足了。沒有必要去追求物質的滿足了。”

“您已經立地成佛了嗎?”

“哈哈哈!沒有沒有,只是比起以前一直是獨自一人的處境,能有關心我,愿意接納我的地方,真是太好了。”我大笑過后,不由得有些感慨地說著,而官兵衛則沉默不語。興許他以為,我曾經也多半是個浪人。

——浪人……嗎?

或許我只有剛來到這個時代的那幾個時辰是浪人,又或許是……我直到那個四月到來前,到底是哪的可悲浪人也說不定呢。

「那個……和兵衛大人……」

這時一陣溫婉可愛的女聲將我拉回現實。我轉頭望去,官子正略顯羞澀地向我招著手,見狀我便停下馬匹,下馬走向對方,語氣不知為何變得莫名寵溺。

「怎么啦?官子。」

「就,就是……有個想要的東西,能為奴家買嗎?」

「當然啦,不過太貴的可不行哦。」

「真,真的?」

「說吧。」

有一說一,雖然公主比我小了一整歲,但她的威嚴總是讓我將其視作老媽子一樣的存在。但官子可就不一般了,這么嬌小可愛,真的能當妹妹了。話說從以前開始就想要一個妹妹,雖然我知道不可能有,但還是有這么個幻想。

——哼……看來我也要變成比企×八幡了呢。雖然我還不夠格就是了,就女人緣來說。

官子小心翼翼地,跟松鼠一樣。

“奴家,想要南蠻鏡……可以嗎?”

“可以呀,不過我自己就有一面,而且比南蠻的更輕,質量更好,倒是可以送給你。”

“謝謝和兵衛大人……”

她略顯羞澀地輕聲說著,隨即靦腆一笑。

那笑容猶如早春之時掛在枝頭含羞欲放的櫻花花蕾,抑或探著小腦袋不敢露面的小松鼠,令人無比憐愛。

官兵衛這時笑道:“未曾想金吾大人如此中意小妹。”

“畢竟很可愛嘛。當初見她也是,一點傷害她的心思也沒有,否則可疑人物早被我殺掉了。”

“是嗎?”

“對啊。”

我再度走至隊伍前方,跨上馬背繼續向井川館歸還。

×××

自和兵衛最后書信傳回之時已過七日,也不知其是否到了駿河。雖知為何,咱家便一直期待著他來我歸還,每日派人到館外尋找其身影,只是始終都無法等到他的消息,心情也不由得失落,只得再讀其書信,聊以自慰。

父親定的六十日期限將近,和兵衛仍是杳無音信。

“真是的……為何不快些回來,真是讓人好生苦等。”

不過為何會如此在意那區區足輕大將啊,剛過四月前,咱家即便一人尚可自尋樂趣……那家伙不在兩個月,竟會如此無聊,真是荒唐。

「報!」

此時一名斥候火急火燎地跑進家后室門口。

——多半又是搜尋無果吧……

「公主大人,和兵衛殿下業已復命,眼下遂至山腳,興許再過一個時辰便可平安歸還。」

「什——嗯……辛苦了。」

咱家努力壓抑住情緒,鄭重道謝。待對方走后,咱家再無法壓抑,不禁潸然落淚。

「奇怪,到底是為何?明明他都平安回來了……可……為什么……」

莫名的淚水根本止不住。

「——阿和,和兵衛他回……」

就在此時,為政哥突然來到了咱家門口,見狀便立馬上來關心起咱家。

「阿和,怎么啦?」

「為政哥……嗚嗚嗚……和兵衛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是嗎?是呢……阿和。」

「嗯……」

他輕笑著將不成聲的咱家小心擁入懷中。

哥哥的手,真的好冷……

不過真的很溫柔啊。

整理好情緒后我咱家便獨自下山。至于為政哥,他的身體也不允許與咱家同行,只是在本丸御殿內靜候著余等歸來。

須臾后便能在三之丸望見和兵衛的身影了,咱家便迫不及待地下山往他的方向趕去。

×××

目前已進入井川丸,我將買來的二萬八千石大米存到城中的糧倉,日后將由駐軍運輸到二之丸或是別的城,總之也跟我沒什么關系了。那個陣馬奉行一聽我用四千貫文搞到了二萬多石大米時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可太有意思了。

【注:陣馬奉行是管理糧草運輸的官員】

現在就是我與官兵衛騎著馬,領著后面這七個小屁孩回本丸。但不知是否是連續幾天趕路的緣故,官子直接在中途倒下了。作為好主公的我又怎會對她坐視不理呢?

停下馬車簡單診斷后應該是積勞成疾加上八月烈日當當空導致中暑。這當然只是小問題了,剛好屋里有藥可以治。

“真是勞煩金吾大人了。”

官兵衛有些膽憂地撫了撫官子的額頭,我將暈睡的官子小心抱起,在官兵衛的輔助下緩緩爬上馬背,轉頭看向對方。

“這種事,理所應當,不知是否有人議論過爾等銀發,在我看來,有能將其變回黑發之法。”

“這不是詛咒嗎?”

“不是,只是太久沒吃過好東西,外加過度勞累導致。我一定會讓你等過上好日子的,即便不算富裕,但一定有個安穩之處。”

——沒錯,這是我當武士的初心,一定得好好守護,踐行才行。

我如是思考道。

「——和兵衛!和兵衛!」

這時熟悉的聲音與急促的馬蹄聲讓我猛地抬頭,遠遠望去,竟是公主向我策馬奔來。見狀,我立即鄭重地向其彎腰致意。

很快公主便來到了我眼前,官兵衛立即下跪行禮。

「很久沒見了呢,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她頓時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哎呀哎呀……這樣的公主殿下真的好可愛啊,讓人想好好疼愛她。雖然我也憋了一大堆話想對公主說,但礙于家臣在場,到底是忍住不語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替公主讓她別哭,但為什么總感覺不論我說什么她都會哭出來啊(無)

「臣先向主公大人復命,至于私事,之后再說吧。」

「說的……也是。」

她故作堅強地吸了吸鼻子,完全沒了武家貴族的樣子。

這時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眼神瞬間變回了當初那副冷冰冰的模樣,頓時一股惡寒爬上我的背脊,讓我為之一顫。

「和兵衛……」

「是,臣在。」

「汝懷中女人是何人?難不成出門是為尋女人?」

「不是,這孩子是臣的家臣。」

「家臣?家臣……家臣呢……如此可愛的家臣,余人生十七年,真是頭次見……」

不對勁!

為什么語氣突然變了?!欸!我那惹人憐愛的公主殿下去哪了!你是誰!快離開公主!

這模樣在初見時都不曾見過,就算當時再討厭我也不至于用這種恐怖的眼神與陰陽怪氣的態度對待我啊。

是生什么氣?官子嗎?不不不那不對吧?官子不還在我懷里睡著嗎?還是說就是因為這個?

為驗證猜想,我便叫起官兵衛,讓他抱過官子。果不其然公主的表情瞬間又光了不少。

“走吧,和兵衛。”

不是,這哪里變陽光了,這根本是另一個人吧?!公主殿下剛才是被六條御息所附身了嗎?

我頓時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了嗎?”

“不……沒有。”

“那便隨咱家回去吧。

“是。”

話音未落,公主便面帶笑意地來到我身旁,下令返回本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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