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契漩渦
- 黃泉典當錄
- 易往午前
- 2116字
- 2025-05-14 11:45:00
潭底的紅膠泥像凝固的瀝青死死纏著腳踝,那種黏膩的觸感讓我想起小時候打翻的口香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裹著尸骸的水藻突然收緊,腥臭味直往鼻子里鉆,就跟三伏天路過垃圾站似的。
后頸那半截銀鎖燙得像塊燒紅的鐵,滋滋響著冒出白煙,鎖面上那些花紋扭動得越發厲害,看得我頭皮發麻。
“接著!”
三叔公的吼聲里帶著喘,跟我小時候他爬梯子修電燈泡時一個調調。我抬頭看見他趴在礁石上,灰白頭發亂糟糟的,中山裝下擺被水浸得透濕,活像從洗衣機里撈出來沒擰干。
青銅匕首劃破夜空,刀刃上的螺旋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掉進水里時“咚”地一聲,濺起的水花沾在臉上,涼得我打了個哆嗦。
匕首剛握在手里,掌心就傳來鉆心的疼,就跟握了把剛從火里拿出來的鐵勺似的。劃開水藻時“刺啦刺啦”的,腐臭的汁水濺在臉上,那味道簡直比過期一個月的臭雞蛋還難聞。我拼命蹬腿往上浮,肺里憋得生疼,滿腦子就想著趕緊呼吸口新鮮空氣。
三叔公一把薅住我的衣領,力氣大得能把我提溜起來:“供桌塌了,黑水都漫到祖宗牌位了!”
他說話時嘴里噴出的氣都帶著腥味兒,咳嗽起來跟拉風箱似的,指縫里漏出來的痰液泛著詭異的藍光,滴在地上“呲啦”冒起白煙。
泡得發脹的手機居然還能開機,我心里直犯嘀咕:“這破手機,平時摔兩下就死機,關鍵時刻倒挺堅挺。”
家族群里母親的語音條帶著哭腔:“兒啊,后山古井直冒黑煙,你可千萬別......”話沒說完就被當鋪老頭的聲音打斷:“活契要連本帶利,跑不掉嘍——”那聲音陰惻惻的,聽得我后槽牙都跟著發酸。
祠堂里的味兒更難聞,混合著腐肉和香灰,熏得我直揉眼睛。青銅樽震得供桌“嗡嗡”響,樽口冒出來的黑水跟煮開的黑芝麻糊似的,里面還裹著密密麻麻的螺螄,每只殼上都刻著螺旋紋,看得我密集恐懼癥都犯了。
三叔公用匕首戳了戳神龕:“還愣著干啥,拼龜甲啊!”我跪在青磚地上,膝蓋硌得生疼,兩塊龜甲剛對上,裂縫里就滲出血珠,在龜甲上畫出彎彎曲曲的線條,像極了爺爺書房里那張黃河地圖。
手機“叮”地彈出郵件,是導師發來的。我心里一緊:“這節骨眼上,該不會又是什么壞消息吧?”老地圖上,祠堂、水潭和古井連成的線歪歪扭扭,看著就像小時候隨手畫的螺旋。
供桌下的石板突然“咔嚓”裂開,我嚇得往后一縮,黑水里浮出來個鐵皮盒,銹跡斑斑的,邊角還纏著水藻,跟我爸工具箱里那盒老鐵釘似的。打開一看,父親的工作證掉出來,塑封里夾著半張燒焦的當票,“癸卯年五月十七”幾個字糊成一團,可那燒焦的邊兒,和我在青蚨巷拿到的當票一模一樣。
三叔公的咳嗽聲越來越不對勁,我轉頭一看,他后背鼓起來個大包,衣服都被撐得變形了,就像里面塞了個籃球。他卻跟沒知覺似的,用匕首挑開族譜:“瞧見沒?活契得用歸巢之血破樽......”
話音未落,后山傳來“轟隆”一聲,震得祠堂的房梁直往下掉灰,古井口噴出的黑水柱把夜空都照亮了,鎖龍鏈繃得筆直,“嘩啦啦”的聲音就像千軍萬馬在奔騰。
那只黑貓不知什么時候又出現了,蹲在槐樹枝上,綠眼睛瞪得溜圓,跟兩個發光的玻璃球似的。三叔公突然用力推我:“跳進去!別磨嘰!”
我抓住鐵鏈,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鏈環上的螺旋紋刻得很深,磨損的地方結著暗紅的痂,看著就像凝固的血。
井水刺骨,我感覺整個人都要凍僵了。手機在水底居然亮了,家族群自動跳出一堆老照片。照片里太叔公穿著長衫,站在當鋪前,那表情嚴肅得很,手里攥著的龜甲,和我手里這塊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憋著氣往下潛,肺里火辣辣的,就在快撐不住的時候,指尖碰到了井壁的凹陷。兩塊龜甲剛嵌進去,井底就開始劇烈晃動,我被水流卷進暗道,后背狠狠撞在木板上,疼得我差點叫出聲。
打開手電筒一照,眼前的景象讓我腿都軟了。墻上掛著的玻璃罐里,泡著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長著鰓的耳朵、帶鱗片的手掌,還有一顆心臟,上面的血管盤成螺旋狀,還在一鼓一鼓地跳動。
角落里的鐵籠更是瘆人,紅膠泥里埋著半截中山裝袖子,袖口的扣子掉了一顆,跟父親那件舊衣服一模一樣。籠欄上掛著的銀鎖鏈,和我脖子上斷的那條閃著同樣的銀光。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短信:“看罐子背面。”我哆嗦著翻轉玻璃罐,泛黃的標簽上寫著“癸卯年五月十七取樣”,罐子里泡著的臍帶纏滿水藻,在福爾馬林里輕輕晃動。
一陣劇痛從胃部襲來,我彎下腰拼命干嘔,吐出來的酸水泛著藍光,里面還混著亮晶晶的鱗片。耳后的鰓裂不受控制地開合,每呼吸一次,都噴出帶著魚腥味的泡沫。手背的血管鼓起來,黑點順著血管往上爬,皮膚下就像有無數螞蟻在啃咬。
“吱呀——”暗門打開的聲音讓我汗毛倒豎。當鋪老頭提著油燈走進來,壽衣往下滴著水,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水洼。
“時辰快到了。”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水泡咕嘟咕嘟的響聲。枯瘦的手指劃過玻璃罐,福爾馬林突然沸騰起來,里面的器官扭曲著,就像在跳一場詭異的舞蹈。
我想跑,可雙腿像灌了鉛似的邁不開步。老頭掀開檀木匣,羊皮契約攤開在面前,墨跡遇水變成血紅色,慢慢顯出我的生辰八字。右下角的螺旋指印滲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爹押了三魂,你太叔公押了七魄,”他咧嘴一笑,露出黑洞洞的牙床,“現在,該你補上最后一份利息了。”袖口的透明蜈蚣順著褲管爬上來,尖牙刺進鎖骨的瞬間,祠堂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那聲音震得我耳朵嗡嗡直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