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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黃泉當票

雨絲抽在臉上像細小的鋼針,我攥著當票跌跌撞撞往出租屋跑,青蚨巷的石板路結著青苔,每一步都打滑。

運動鞋底早被積水泡得發(fā)軟,褲腳還沾著典當行門檻上的紅膠泥。

手機早沒電關機了,巷口包子鋪的油污燈罩下,雨幕泛著詭異的黃光,細密的雨絲竟逆著風往天上飄,就像被什么無形的手拽著,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

當鋪門軸的吱呀聲還在耳朵里打轉,老頭壽衣領口的紅繩結,和父親考古筆記里那張泛黃照片上的黃河護身符一模一樣。

最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銅盆里摸到的嬰兒肚兜——邊角的盤扣樣式,分明是外婆十年前去世前給我縫的,那歪歪扭扭的針腳,和她給我補書包時的手法如出一轍。

后頸的銀鎖燙得像塊剛從火里撈出來的鐵,鎖鏈勒進皮肉生疼。

這鎖是外婆臨終前硬給我掛上的,當時她渾濁的眼睛突然發(fā)亮,抓著我的手說:“小川,這‘水官賜?!i可不能摘,能保你平安長大?!?

可現(xiàn)在鎖面燙得我直哆嗦,扯鎖鏈的手都燙出了紅痕,恍惚間想起七歲溺水那年,族老們往我脖子上套的銅鎖,也是這么冰涼又沉得慌。

轉過街角就看見出租屋,樓下沙縣小吃的蒸籠還冒著熱氣。

老板娘蹲在門口刮魚鱗,抬頭沖我笑,圍裙上的魚血都發(fā)黑結塊了:“大學生這么晚才回啊?”

她說話時,案板邊的鯽魚突然撲騰起來,魚鰓一開一合,我瞅見里面藏著顆指甲蓋大的銅錢,看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鑰匙在鎖孔里打滑了三次才擰開。屋里一股沒倒掉的泡面味,熏得人直皺眉,上鋪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我把當票攤在書桌上,臺燈昏黃的光線下,發(fā)現(xiàn)邊角的泥點子泛著暗紅——那是黃河特有的紅膠泥,去年跟著導師在考古現(xiàn)場,我親手采集過這種樣本。

當票上的墨跡被雨水泡得暈開,右下角卻有個異常清晰的螺旋紋指印,看著就像有人故意按上去的。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指按上去,廚房水管突然“咕咚”一聲悶響,就像有人在水底拼命掙扎。

我沖進衛(wèi)生間,鏡子蒙著層水霧,用毛巾一擦,手當場就僵住了——鏡中的我,耳后不知啥時候多了兩道細長裂口,隨著呼吸一張一合,呼出的氣帶著池塘底爛樹葉的腥臭味。

“老張!你往鏡子上抹啥了?”我踹了踹隔間門。上鋪的呼嚕聲戛然而止,兩秒后又響起來,跟沒事兒人似的。

鏡面的水珠突然聚成字:“子時三刻”。就在這時,沒電的手機突然自動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刺得我瞇起眼——時間顯示 23:29,這也太邪乎了!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脊梁。我抓起當票要往外跑,腳下突然一滑。

也不知道哪來的黑水正從門縫滲進來,黏糊糊的像摻了瀝青,里面沉著的乾隆通寶在昏暗里泛著幽光,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對門大爺?shù)奶┑先蝗豢穹推饋?,狗爪子撓門的聲音又尖又刺耳,混著樓道里的回聲,聽得我頭皮發(fā)麻,就像指甲在刮玻璃。

我摸黑往樓下跑,拖鞋底被黑水粘掉了一只。

跑到二樓拐角,瞥見樓道窗外飄著個白燈籠,“奠”字的紅顏料正往下滴,在積水里暈開成詭異的漣漪。

沙縣小吃的卷簾門半拉著,老板娘蹲在門縫里朝我招手,指甲縫里卡著細碎的魚鱗:“來碗餛飩暖暖身子?”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老遠的地方飄過來。

案板上的“鯽魚”突然扭動起來,我仔細一瞧——那哪是魚,分明是條長著人臉的黑魚,魚嘴一張一合,吐出幾枚銅錢,“當啷”一聲掉進黑水。

我撒腿就往大路上狂奔,身后傳來“嗒嗒”的腳步聲。

不是皮鞋,也不是運動鞋,是布鞋踩在積水里的悶響。我一下子就想起去年在閩南拍儺戲,抬棺人腳上浸過桐油的千層底,走路時就是這種聲音,聽得我后背直冒冷汗。

便利店的白熾燈刺得我眼睛生疼,收銀小妹正刷著短視頻,外放的《大悲咒》走調得厲害。

突然,冰柜里的飲料瓶“噼里啪啦”集體炸裂,汽水混著玻璃碴噴了一地,小妹尖叫著躲到柜臺后。

我趁機抓起貨架上的手電筒,光束掃過馬路對面,心臟差點停跳——穿壽衣的老頭正站在公交站牌下,腳邊的積水里漂浮著張黃紙,和我手中的當票一模一樣!

我轉身鉆進巷子,后背緊貼著長滿青苔的磚墻,手電筒的光斑里閃過幾只濕漉漉的老鼠。

更詭異的是,每只鼠尾巴上都拴著枚迷你銅錢,“叮叮當當”的聲音在空巷子里回蕩,聽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手機突然震動,是我媽的號碼。接通后只有刺耳的電流聲,過了好一會兒,傳來沙啞的男聲:“林家小子,典當期到了......”

那聲音帶著潮濕的腥味,和當鋪里老頭的聲音一模一樣。后頸的銀鎖“咔嗒”裂開,掉出張泛黃的宣紙。

月光下,我看清那是光緒二十三年的婚書,新郎欄赫然寫著族譜里被狗血涂抹的“林承淵”。

七歲那年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被族老們按著灌下的符水里,游動的根本不是水藻,而是細小的黑色魚卵。

巷子深處飄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嗩吶聲,吹著黃河纖夫號子,那聲音忽遠忽近,聽得我心里直發(fā)怵。

我摸到墻邊的塑料垃圾桶當武器,身后突然傳來“吱呀”聲。轉頭看見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太蹲在煤爐前燒紙錢,火盆騰起的灰打著旋撲向我,糊得我睜不開眼。

“后生仔,買路錢不夠嘍?!?

她沙啞的聲音混著紙錢燃燒的噼啪聲,火光映出她耳后和我相似的鰓狀裂口,腳上繡著“?!弊值睦C花鞋,和母親嫁妝箱里那雙一模一樣。

手電筒掃過她身后的矮墻,墻皮剝落處露出半截石碑,上面的符文讓我血液都凝固了——那正是《黃泉異物志》里記載的鎮(zhèn)水咒!

去年在圖書館古籍部查資料時,導師指著拓片說這種符文只在黃河改道的村子出現(xiàn)過。

老太太突然伸手向我抓來,她的手掌像枯樹皮般粗糙,我本能地甩開她就跑,身后傳來繡花鞋在積水里打滑的趔趄聲。

我索性甩掉拖鞋,赤腳踩在冰涼的柏油路上,腳底被石子硌得生疼。

便利店方向傳來小妹的尖叫。我回頭瞥見櫥窗上趴著個黑影,輪廓像條扭曲的巨蟒,看得我嗓子眼發(fā)緊。

路燈滋滋冒著火光,一盞接一盞熄滅,最后剩下的那盞燈下,下水道口泛著詭異的綠光,漂上來幾縷濕漉漉的長發(fā)。

手機突然自動亮起,相冊里多出幾十張照片——最早那張是七歲生日,我穿著紅肚兜站在祠堂前,背后匾額“忠孝傳家”的墨跡暈染處,隱約浮現(xiàn)出《黃泉異物志》里的水官紋。

最新的照片是便利店監(jiān)控畫面,我背上趴著個模糊人影,那人中山裝口袋別著的鋼筆,刻著和父親照片里一樣的螺旋紋。

雨越下越大,我躲進銀行 ATM隔間。玻璃門蒙著水汽,剛要擦臉,發(fā)現(xiàn)手背皮膚下有東西在蠕動。

借著應急燈的綠光細看,頓時胃里翻江倒?!芾锔≈毿〉暮邳c,和《黃泉異物志》插畫里的人面魚卵一模一樣。

外頭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門縫下漫進來的黑水里,一枚銅錢立起打轉,露出背面粘著的嬰兒牙齒。

“時辰到——”

老頭的聲音穿透玻璃,冷得像冰。我抄起滅火器砸開側門,迎面撞上穿黑袍的人。

他道袍下擺的紅藻散發(fā)著熟悉的腥味,和父親考古靴上的標本如出一轍。更恐怖的是他手腕上的螺旋紋,和當票指印、族譜涂痕完全重合。

黑袍人袖口滑落張泛黃的紙,月光下的官府印戳顯示是乾隆年間。當票上的墨跡突然扭曲,變成我的名字,導師的話在耳邊回響:“舊時候的活當死契,都是拿人皮寫的......”

后頸傳來劇痛,銀鎖斷口扎進肉里。我伸手去摸,卻抓下一把黏糊糊的黑絲——是老太太燒的紙錢灰。

灰燼沾到當票的瞬間,紙面滲出血珠,“三魂七魄”幾個字腫脹發(fā)亮。黑袍人抬手時,我看見他虎口處的朱砂痣——和族譜里太叔公畫像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馬路盡頭響起警笛聲。我撞開黑袍人往前跑,身后傳來熟悉的咳嗽聲。

穿壽衣的老頭捧著泡爛的檀木匣從巷口轉出,匣蓋垂下的紅繩結,和父親筆記本里的考古標記繩打法如出一轍。

“該驗貨了?!?

他咧嘴一笑,舌頭上粘著的河泥滴落下來。我這才看清,從他領口鉆出的透明蜈蚣——根本不是活物,而是《黃泉異物志》里記載的“水虺”,用沉船鐵銹和死人頭發(fā)煉成的邪物!

警車頂燈掃過時,我跪在地上干嘔,吐出來的不是食物,而是裹著黏液的銅錢,每個方孔里都鉆出條人臉小魚。

警官用手電照我瞳孔時,我聽見他倒抽冷氣的聲音。后來才知道,當時我眼白上爬滿游動的黑絲,和父親打撈上來時的癥狀一模一樣。

救護車到來時,我死死攥著當票,護士掰開我手指的瞬間驚呼——我掌心的紋路正在變形,漸漸勾勒出黃河改道的輪廓。

而急診室的時鐘,永遠停在了子時三刻。

病床邊的監(jiān)控儀突然黑屏,輸液管里的藥水逆流回瓶子。實習醫(yī)生手里的病歷本簌簌掉出紙錢灰,組成個歪扭的螺旋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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