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在傲來城數萬孩童中，或許也找不出三五個，是真正的異類，往往被視為“廢人”。

因此，沈孤鴻的“特殊”，在這些普遍擁有武魂，甚至有少數帶著微弱先天魂力的孩子們眼中，就顯得格外刺眼。

“安靜！”

一聲略帶嚴厲的女聲從教室門口傳來，原本有些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走進來的是一位年約三十許，身著樸素藍色長裙的女老師。

面容清秀，神色平和，只是眼角有著淡淡的細紋，這是啟蒙丁班的教習，林婉老師，一位二十三級的大魂師，武魂是普通的“書冊”，輔助系。

對于紅山學院的初等教習而言，這已經是不錯的修為了。

林婉走到講臺前，將手中的一本半舊的《魂導器入門圖解》放在桌上。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平靜地掃過臺下的小腦袋們，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地說道：“今天我們來講魂導器的基礎。”

她心里清楚，對這些大部分連魂力都未曾感受過的孩子們講魂導器的原理，無異于對牛彈琴。

不過，教學大綱如此規定，她也樂得照本宣科。

反正她的任務就是把這些基礎知識灌輸下去，至于他們能吸收多少，那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總歸是混一份薪水，比起隔壁魂師班那些需要費心指導修煉、甚至要操心學員安危的同僚，她這份差事可清閑多了，至少不用手把手教那些小家伙怎么冥想，怎么引導魂力沖擊瓶頸。

那些孩子一個個精力旺盛，問題又多，一個不慎還可能引導出錯，真是想想都頭大。

“魂導器，顧名思義，是以魂力驅動的器具。它們能夠將魂師的魂力轉化為各種奇妙的功用，極大地便利了我們的生活，甚至在戰斗中也能發揮巨大的作用……”林婉的聲音平緩缺乏起伏，仿佛在念誦一段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文字。

她翻開圖解，指著上面繪制的一些簡單的魂導器圖案，如照明燈、儲物小包、最基礎的魂導射線槍等等，一一介紹它們的名稱和大致用途。

“比如這個，是最常見的照明魂導器，只需要注入一絲魂力，就能發出持續的光亮，比油燈和蠟燭方便得多，也更安全。”

“還有這個，儲物魂導器，可以將物品收入其中，方便攜帶。當然，越高級的儲物魂導器，內部空間越大，也越珍貴。”

臺下的小家伙們大多聽得一知半解，有的睜著茫然的大眼睛，有的則開始悄悄擺弄手指，或者與鄰座交換眼神。

對他們而言，“魂力”這個詞本身就有些遙遠，更不用說用魂力驅動的“魂導器”了。

只有沈孤鴻，依舊坐得筆直，目光專注地看著林婉老師，以及她手中圖解上的每一個圖案，認真地傾聽著每一個字。

沈孤鴻的目光落在林婉老師手中圖解上的一副魂導射線槍的簡易構造圖上。

那是由幾塊銘刻了基礎陣紋的金屬片拼接而成，核心處有一個小小的凹槽，顯然是用來安放驅動能量源——通常是魂力結晶，或者直接由魂師輸入魂力。

他看得格外仔細，手指在粗糙的課桌下輕輕比劃著，像是在臨摹圖紙上的陣紋，又像是在勾勒某種不同的形狀。原本平靜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林婉老師的聲音依舊平淡地繼續著：“……這種魂導射線槍，結構簡單，威力也有限，通常只作為低階魂師的輔助武器，或者用于某些特定的工業開采……”

話音未落，一只小手舉了起來。

林婉微微一頓，看向舉手的人，是沈孤鴻。

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這個沒有魂力的孩子，平時在課堂上總是很安靜，今天倒是有些反常。

“沈孤鴻同學，你有什么問題嗎？”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孤鴻身上，大多帶著好奇。

沈孤鴻站起身，“林老師，圖上的魂導射線槍，它的威力來自于核心的陣紋和注入的魂力，對嗎？”

“是的，可以這么理解。”林婉點了點頭，不知道這孩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那如果，”沈孤鴻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如果改變它的材質，比如用一些特別堅硬，或者對能量有特殊傳導性的金屬，再或者，對那些陣紋進行一些……一些特殊的改造，讓它不再單純依賴魂力激發，而是通過使用者自身的力量，或者某種……‘特性’來驅動，甚至放大這種特性，有沒有可能呢？”

他盡量用孩子們能聽懂，又不至于暴露太多的詞語來描述。

林婉老師微微蹙眉，這個問題有些超綱了，而且……異想天開。

“沈孤鴻同學，”她耐著性子解釋道，“魂導器的根本在于魂力驅動，這是大陸萬年來的共識。你說的改變材質，確實會影響魂導器的性能，比如更高級的金屬可以讓魂導器更堅固，或者承載更強的魂力。陣紋的優化也能提升效率。”

她頓了頓，看著沈孤鴻依舊專注的眼神，補充道：“但你說的不依賴魂力，通過使用者自身力量來驅動……除非是某些極其特殊的、以激發自身體魄為核心的武魂，配合特定的魂導器設計，或許能做到類似的效果。但那本質上，還是通過魂力間接實現的。至于讓魂導器放大某種‘特性’，這就更復雜了，通常涉及到高深的魂導理論和材料學，不是我們初等學院能接觸到的。”

周圍一些孩子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覺得沈孤鴻問的問題很奇怪，甚至有些可笑。

一個沒有魂力的人，卻在思考如何不靠魂力驅動魂導器。

“哦……”沈孤鴻輕輕應了一聲，坐了下來，黑亮的眼珠卻轉了轉，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林婉見他坐下，便不再多言，繼續她的課程：“好了，我們繼續看下一種，魂導匕首……”

沈孤鴻低著頭，目光再次投向了課桌上那本破舊的《大陸通史》的空白頁邊。

手指無意識地在上面劃動著。

如果將“天逆鉾”那種強制解除術式的特性，附加在魂導器的核心陣紋上，是否能制造出一種專門克制其他魂導器，甚至魂師技能的工具？

或者，“游云”那種純粹根據使用者力量增幅威力的特性，如果融入到某種近戰魂導器的構造中，再配合他“天與暴君”的肉體，又會產生怎樣的效果？

魂導器需要魂力作為驅動和連接陣紋的“粘合劑”。

但咒具不同，它們本身就蘊含著特殊的力量，或是被賦予了強大的“咒縛”。

這個世界的魂導器制作，更側重于能量的引導與轉化。

而咒具，則更像是一種規則的具象化。

若是能找到一種方法，將咒具的“規則”之力，銘刻或融入到魂導器的“能量引導”體系中……

沈孤鴻的呼吸微微急促了半分，隨即又強行平復下來。

這僅僅是一個初步的、不成熟的想法，距離實現還有十萬八千里。

但這個念頭，像一顆種子，在他心中悄然埋下。

他需要更多的知識，不僅僅是這個世界的魂導理論，還有更深層次的材料學、陣紋學，甚至，他還需要仔細研究“天與暴君”模板中，伏黑甚爾是如何運用那些咒具的，那些咒具的本質又是什么。

或許，邙天老師的鍛造技藝，能給他一些啟發。

畢竟，無論是魂導器還是咒具，很多時候都需要高超的鍛造技術作為基礎。

下課的鐘聲響起，林婉老師合上書本：“今天的課就到這里，下午是基礎算術，大家記得預習。”

孩子們歡呼一聲，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