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背熊腰的曹軍甲士魚躍而入,一個個神色梟悍。
穿著油衣,戴著斗笠的曹真立在門口愣了一下,仰起頭來與趙云對視,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
“曹氏宗族的小將?”
趙云道,眼神錯愕中帶著一抹驚喜。
曹真腦袋嗡地一下險些炸開。
他們這一伙人盡管穿戴著油衣,不過油衣下盔甲是遮掩不住,盡是曹魏黑甲。
曹真一行倒也有準備商隊的衣裳,進入這間荒廟一是為了避雨,第二就是為了換衣服,沒想到正巧就撞上古城中的大將。
“上!”
曹真緊咬牙關,嘴唇邊上細絨毛都在微微抖動,拔刀的一瞬間,刀光好似一道春雷乍起。
轟隆!
與此同時,廟外傳來一道雷響。
慘白的電光把一眾人臉上錯愕各異的神情給映亮。
“來得好。”
趙云腳步蹬地,身形騰躍似鷹隼,手中大槍直刺過去。
“上啊。”
曹真大吼。
其身側兇狠的軍漢一個個咬著牙往前頂,披靡的刀氣把柴火堆砍翻。
萬千的星火爆濺開來,屋中的火光頓時一黯。
大風拂過,曹真一只腳掌邁向門檻之外。
大槍厲嘯,槍尖直指曹真。
兩員親衛發瘋般吼叫著往前頂上,手中的長刀舞動帶起一陣破空的風響。
颼!
亮銀槍徑直插入猛卒的頭顱,從眼眶而入,爆出血漿,從后腦貫出。
趙云硬生生拔出大槍槍尖時,帶出一顆包裹著粘稠血絲的森白眼球。
亮銀槍錚鳴,昏暗的環境下,帶起一道道凄厲的血色。
銀白的槍聲飛旋攪動。
怒吼,喊殺交織成一片。
大槍劈碎長刀,劈開頭顱。
荒廟中下起一場淅淅瀝瀝的血雨。
僅僅數個呼吸,一支猛卒小隊就被趙云消滅殆盡。
陳肅等人甚至沒有半點發揮的空間,冷風灌入,粘稠的血腥氣充斥鼻翼。
一陣寒意沁透人的骨頭發麻。
沒了聲息的昏暗空中,只有一雙眼睛,銳利無比,雪亮如刀,不沾半點猩紅。
曹真頭皮發麻朝山坡下狂奔,一個又一個腳印踩踏在淤泥水坑之中,飆濺的泥水打濕了整個褲腿。
可這會兒曹真卻是再不覺得惋惜,他只想活著逃回去。
咻!
一道銳利的尖嘯響徹天空。
飄落的冷雨朝著一個方向傾瀉。
趙云腳步猛地一蹬,“你往哪兒去!”
只身撞向天空,宛若一顆炮彈,在山坡上彈射而起。
大槍直指向天空,引導下一道雷霆。
轟!
雷電轟鳴。
包裹住湛藍水行真氣的大槍上,纏繞絲絲縷縷的藍紫雷電。
無數細小的電弧,在槍刃上游走激蕩跳躍,大槍猛地劈下。
紫色電光一瞬間填充入曹真整個視野。
萬鈞電弧砸落。
“不!”
曹真雙目赤紅,手中的長刀,自下而上迎接向那一道極致的雷光。
……
嗚嗚。
幽咽的風聲從戰場穿過,曹真騎在高頭大馬的背上,頭頂是漆黑的天穹,以及一顆顆黯淡的星辰。
星辰天體無比碩大好似隨時會砸落一般。
“這里是什么地方?”
曹真閃過念頭,策動馬匹,向不遠處的城池輪廓行去。
半途上。
曹真恍惚聽到陣陣怨靈的呼喊。
他環顧周圍一圈,尸體枕著尸體,而且都是曹營的兵馬。
“怎么會這樣?”
曹真騎著馬無聲地穿過滿地的尸體,內心深處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恐懼。
他猛地勒住馬韁,翻身下來,查看那些尸體。
正值此時。
背后傳來一種悚然之感,好似冰冷陰毒的目光正打在自己身上。
曹真回頭一望,腥臭的血泊中一條龐然大物的陰影不斷擴大。
曹真緩緩抬起頭來,看到了全貌——那是一條足以鯨吞下黃牛的恐怖大蛇。
粗糙的黑鱗比鐵還要堅固,反射著星辰的瑩光。
咕嘟。
因為恐懼,曹真的口腔不住制造唾沫,他嘴唇微微翕動,想要喊什么,卻沒來得及張口。
就見昂揚起頭顱的大蛇,猛地張開血口。
劍戟般的尖牙充斥入視線……
“啊!”
曹真猛地坐起,冰冷逼仄的牢房之中,回蕩的都是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冷汗沁透全身。
“怎么你這個小曹公,就識不得咱了?”
張飛銅鈴似的眼睛瞪了過來,兩道如淬火刀一般刀眉壓下。
眉宇之間,蘊藏一股淡淡的殺意。
“張將軍。”
曹真神情一凜,頓時清醒過來。
短短片刻各種記憶涌上心頭,腦海中最后一幕回憶,定格在趙云那一桿裹挾萬鈞之勢的大槍上。
趙云劈下的一槍若是轟實,曹真此刻必然是尸骨難存。
不過,好在趙云有擒敵,拷問情報的種種心思。
這才讓曹真撿回一條性命。
當時,趙云把萬鈞雷霆之力皆傾瀉在地坑之中,槍桿一抖敲暈曹真,奪下其佩劍。
“小曹公,你不是喚張某環眼賊,怎么現在又叫張將軍。”
張飛冷冷說道,手中緊攥著一柄尖刀。
曹真抖了抖嘴唇,口中說道:“兩軍對陣,形勢所逼迫。還請張將軍勿要怪罪,文烈心中最是敬重劉關張三位將軍,求看在我叔父未曾為難關將軍的份上,也饒我一條性命,勿要為難我。”
“哼,你也是個孬種。你若是硬氣,某家還不見得打你,可你竟如此軟蛋,某今日非得抽你幾鞭子出出氣來。”
張飛口中怒斥。
他并沒有殺人心思,一方面卻是有當初曹操善待關羽的一份情誼,不至于讓張飛把事情做的太絕。
第二則是張飛本身與夏侯有一層姻親關系。
當然,拿鞭子抽打曹真一番則完全不成問題,正好也解下一口惡氣。
不過曹真卻是見機改口極快,“張將軍莫要為難于我,想要問什么,盡管問就是了,小將我知無不言。”
張飛略一思忖道:“三十鞭子且先記著,大軍情況一五一十交代出來。倘若有半句虛言,就挖了你的眼睛,扭下你的腦袋來做夜壺。”
尖刀冷冽的鋒芒直指,曹真渾身顫抖不止。
此刻,曹休的喉頭哽咽,好似被一條毒蛇扼住了脖子。
……
夜風吹過古城,一片蕭索。
趙云深吸了一口氣,細嗅著空中淡淡的戰爭氣味。
“這是最后的平靜。”
他開口道,在趙云身后,則是一支攏共兩三千人的軍隊。
按職業來論,其中有少量騎兵,弓手,槍兵,刀手。
但最多還是手持草叉的農夫。
按年齡來分。
最小的是十一二歲的少年,最老的是六十來歲的老人。
這會兒眾人的目光都齊齊匯聚在城墻上頭的兩位將軍身上。
這些人統統沒有受過完整的訓練。
訓練時期最長的士卒,也就三個來月。
很多人盡管有過做山賊,土匪的生涯,但撐死也就是做到見血不會懼怕的程度。
過去的劫掠生涯,只知道烏泱泱一擁而上。
靠著人數威懾來打劫商隊。
靠著人多勢眾對小地方莊子進行恫嚇,騙得一些財物,糧食。
一群烏合之眾。
是張飛,周倉,趙云交給這些潰兵一些最為基礎的軍事素養,訓練了一通。
比起過往而言,這些人可謂是有了極大進步。
但妄圖抵抗曹操麾下最強的鐵軍——虎豹騎,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哈哈哈。”
張飛竟然輕蔑地笑了。
“無須怕他們,能打退一支曹兵,就能打退第二支,第三支……你看到那一顆,蒼青色的星辰了嗎?”
張飛倏地伸手一指,接著又道:“那是蒼龍星,蒼龍星注視著我們,說明我二哥,大哥,他們離此已不遠矣。他們就快要來了。”
“玄德公若是真的來了,曹軍大軍壓進,卻也不是好事。反倒是容易把玄德公拖入危險境地。”
趙云反倒是更為憂慮三分。
“怕什么,一邊打一邊撤就是。沒有了幾位嫂夫人的桎梏,就你我二人,曹將之中又有幾人能夠追上。”
“咱們齊心合力殺穿他們。”
張飛又道,聲音鏗鏘有力。
“殺穿虎豹騎?”
趙云怔怔地看了張飛一眼,眼神還透著一份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