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士，真是意外之喜啊。“林巧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從旋轉樓梯緩步而下，卻在第三級臺階突然停住。她轉頭盯著從側門擠進來的林媚，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媽，我也要看看那顆——“

“滾回你的診療室去。“林巧的聲音像手術刀般精準切斷女兒的話尾，“上周弄壞三臺培養艙的賬還沒算。“她厭惡地掃過林媚沾著機油的手指——這蠢女兒連偽裝醫療人員都破綻百出。

林媚漲紅了臉想爭辯，卻被市長身后兩名護衛擋住。沈映月注意到其中一人悄悄比了個手勢——看來這位大小姐的荒唐事在地下城早已不是秘密。

“見笑了。“林巧再轉身時，臉上又掛起完美的微笑，絲綢裙擺重新開始流動。她身后兩個面容精致的青年全程面無表情，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那兩個面容精致的青年，左耳都戴著象征“市長專屬“的銀質耳扣。

沈映月注意到傅志恒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作為地下城的系統維護工程師，他太清楚這兩個青年的身份——都是上個月“異能適配度測試“的S級獲得者。

“按照《地下城特殊物資管理條例》...“傅志恒向前半步，“市長大人，這顆晶核需要先經過防污染檢測。“

林巧突然笑出聲，指甲上的幽藍甲油與晶核遙相呼應：“傅處長還是這么謹慎。“她轉身時，沈映月聞到了淡淡的雪松香——這是地下城最昂貴的抑制劑味道，能一定程度趨避喪尸。”

“跟我來。“林巧的智能手環在墻面掃過，隱藏的電梯門無聲滑開，“正好讓你們看看市政廳的最新研究成果。“

“知道為什么黑市愿意用半年物資交換嗎？“林巧的投影儀在墻上投出三維圖譜，“普通晶核只能提供基礎能量，但藍色變種含有特殊的α-7蛋白鏈。“

“它能重組人類基因鏈。“林巧的指尖劃過投影，畫面切換成監控視頻：一個瘦弱少年在注射晶核提取液后，掌心突然燃起藍色火焰。

伊哲突然抓住沈映月的手腕。少年掌心滾燙，作戰服袖口竟冒出幾縷青煙——這是異能即將覺醒的前兆。

“看來您的契約者已經感應到了。“林巧微笑著按下電梯暫停鍵，“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交易了？“

沈映月的目光與傅志恒短暫交匯，鏡片后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眨了一下。得到這個默契的暗號后，她向林巧展露出得體的微笑：“當然可以，市長大人。“

林巧接過隔離箱時，保養得宜的手指竟有些顫抖。在能源配給制嚴格實施的當下，這顆晶核散發的幽藍光暈映在她眼底，恍若看到了曙光的希望。她下意識收緊懷抱，金屬箱邊緣在真絲袖口壓出褶皺都渾然不覺。

“物資會隨你們一同送達住處。“林巧的語調比平時高了半度，轉頭對助理比了個手勢，“按A類探索者標準配給，再加兩箱醫用凝膠。“她刻意提高音量讓周圍人都聽見，仿佛這樣能彰顯市政廳的慷慨。

沈映月注意到傅志恒的嘴角繃緊了——作為系統維護官員，他太清楚所謂“A類標準“不過是把本該發放的配額換個名目。而那些醫用凝膠，恐怕是臨近過期的庫存。

“慶功宴在七日后在中央大廳舉行。“林巧最后補充時，指尖仍流連在隔離箱的指紋鎖上，“會有記者采訪，記得穿制服。“這句話明顯是對傅志恒說的，他胸口的市政徽章在燈光下反射出順從的光斑。

厚重的氣閘門在身后轟然閉合，沈映月被刺眼的紫外線燈光籠罩，隔離服表面殘留的污漬在藍光下泛出詭異的熒光。機械臂從天花板降下，噴出刺鼻的消毒霧，白霧裹挾著化學藥劑的味道鉆進呼吸閥，讓她喉嚨發緊。

「抬手。」擴音器里傳來冰冷的指令。

沈映月順從地展開雙臂，掃描激光從她的頭盔滑到靴底，連指甲縫都沒放過。身后的宋逸被重點檢查——他的作戰服上有干涸的血跡，AI判定為「潛在污染源」，兩名穿全封閉防護服的工作人員用棉簽刮取樣本，動作粗暴得像在擦拭器械。

「觀察期168小時。」電子音宣布，「違反者降級為D類居民。」

消毒結束后，他們被允許脫下外層隔離服，但仍需戴著定位手環。穿過一道又一道氣壓門，地下城的真貌終于展現在沈映月眼前——

地下城的正中央，矗立著一根直徑近百米的金屬巨管，表面布滿鉚釘和焊接痕跡，像是某種遠古巨獸的脊椎。管壁內傳來低沉的轟鳴聲，那是地下城的核心能源——一臺茍延殘喘的核聚變反應堆，勉強維持著這座鋼鐵墳墓的運轉。

巨管外壁上攀附著密密麻麻的管道和電纜，像血管一樣向四周延伸，輸送著電力、凈水和稀薄的氧氣。偶爾有火花從接口處迸濺，照亮管壁上斑駁的銹跡——那是幾十年來無人維護的證明。

回到位于C7區的住所后，果然聽見了運輸車的嗡鳴。宋逸靠在窗邊監視，看著穿市政制服的工作人員搬下三個印著“易碎“字樣的塑料箱，箱體邊緣的磨損顯示它們至少經歷過五次循環使用。

物資清單如下：

基礎生存包（含壓縮餅干12包、合成維生素片30粒）醫療物資箱（止血繃帶10卷，生產日期被二次標簽覆蓋）所謂“額外獎勵“的紙箱里，躺著兩盒包裝褪色的鎮痛注射劑——正是傅志恒上周剛簽過報廢文件的那批。

伊哲用匕首挑開紙箱時，少年敏銳的嗅覺立刻捕捉到若有似無的酸敗味。他抬頭想說什么，卻被傅志恒搖頭制止。墻角的監控探頭閃著紅光，像林巧未曾卸下的假笑。

厚重的隔離門在身后閉合，沈映月終于摘下防毒面具，深深吸了一口氣——地下城的空氣渾濁卻熟悉，混合著劣質消毒水和機油的味道。

伊哲癱倒在沙發上，少年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血色，他隨手抓起桌上的營養膏，狼吞虎咽地吞下。宋逸靠在墻邊，閉目養神。

傅志恒推了推眼鏡，走到角落的終端前，快速輸入一串代碼，調出地下城的監控畫面。確認無人跟蹤后，他才微微放松肩膀，低聲道：「暫時安全。」

沈映月背靠鐵床，視網膜上跳動的倒計時刺目如血——

「初級治愈異能覺醒剩余：00:59:59」

「任務進度：0/4）」

她無聲地掃過房間——宋逸肩胛的舊傷、伊哲耳垂的潰爛、傅志恒指節上的凍瘡……全是未愈合的傷口。可系統標注著細小紅字：

**※同對象重復治療無效※**

角落里的男人突然悶哼一聲，作戰服左腹滲出一片暗紅。沈映月這才想起，榮瑾在剜取晶核時被腐蝕液灼傷，卻一路沉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