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槍聲淹沒在鍋爐轟鳴的咆哮中。

借著烏鴉之眼觀察到一切的亞諾，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這邊維克多教授檢查完核心上的回路，似乎沒能有任何發現，無奈向伊梅希爾告辭。

二人順原路離開工廠，坐上馬車。

直到車站，等候列車到站期間，教授突然開口，“調查時你有發現什么嗎，亞諾。”

“他們對刻印工序的保密固執的不太正常，這一兩天時間恐怕是轉移或者銷毀什么東西的關鍵節點。”

“非常敏銳。”維克多贊揚道，“萊奧斯商會在隱瞞一些事情，他們的魔偶核心在表面上看不出問題，但是回路的走勢，和學院研究室的原型機存在微妙的差異。”

說話間，列車呼嘯著抵達站臺。

“上車吧。”

亞諾正要抬腳，卻看到維克多教授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教授您不上車嗎？”

“我還有些事情想再調查一下。”維克多說道，“但布蘭登教授說你下午有課，所以抱歉，得你自己先回學院了。”

亞諾頓了頓，看著維克多教授那雙似乎一直沒有睡醒的雙眼。

對方沒有完全說實話。

這是亞諾根據自己人生閱歷得出的直覺。

“有課”只是一個簡單的借口，維克多教授恐怕還發現了什么東西，但不方便帶著他繼續調查。

想到昨天下午的對話，亞諾心里便大概有了數。

這事情的涉及面隱隱已經有些超乎其表面所展示的程度。

萊奧斯商會不自然的隱瞞，針對圣女和王女的“意外”，帝國支柱產業的動蕩……

有什么東西正在陰暗中持續發酵，而維克多教授，顯然不希望他再繼續參與下去。

亞諾有種預感，如果他此刻踏上了回學院的列車，有些事情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搞明白。

他不確定這會否讓他后悔，畢竟這世界上不是什么真相都值得窺視——有些時候，探索一些不該探索的真相往往可能需要付出代價。

因此，若在目睹亞修的那場審訊之前，他或許會裝作什么也不知道，果斷踏上列車。

但很可惜，他看到了亞修，也就意味著，這事情也很可能會牽涉到他和他的家族。

比起稀里糊涂的等事情落在自己頭上，就像奧爾斯蘭領突然淪陷在魔女手上的那一晚，亞諾還是更喜歡選擇作為主動出擊的一方。

“要發車了，還不上去么？”教授問道。

“麻煩您到時給我補個假條吧。”亞諾淡淡回道。

維克多一怔，看著亞諾深褐色的雙眼，不禁露出輕笑。

“這可不是學院里那種輕松愉快的課外活動……你確定嗎？”

“別少了我的報酬就好。”

“嘿，你小子。”

……

中午，二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館。

維克多用叉子撥弄著煮熟的面條，在盤中劃成一道道網格。

“亞諾，我應該還沒跟你講過，魔法回路的原理吧？”

“悉聽教誨。”

“這東西之于魔偶，就像是大腦之于人類，只是它沒有那么強大的泛用性。在設計之初，每一部分區域對應的功能都是預先定好的。”

他用叉子指道，“就像這一塊控制四肢活動，這一塊控制氣缸和閥門，這一塊控制視覺和反應……我沒有參與過魔偶核心的研發，但原型機上每一塊功能區的走勢我都有記在腦子里。”

“但萊奧斯商會給我們展示的核心上，有一塊位于中央區域的功能區有著我從來沒見過的走勢。”

“您認為關鍵在那塊功能區？”亞諾用調羹舀起一勺紅湯，“有沒有可能只是什么后來添上去的附加功能？”

“魔法回路的排布是很有講究的，如果只是一些附加功能，沒有道理放在中央區域。”教授搖了搖頭，“這個功能顯然很重要，但我問伊梅希爾，她回答說那是用來處理指令集的。”

“指令集處理的回路我也不是沒見過，沒有哪一個是這種離譜排布的。”

“是排布的太復雜了么？”亞諾問道。

“恰恰相反，太簡單了。”教授終于還是把面條卷起，“簡單的不像能處理復雜指令，更像一個單純的存儲模塊。”

“原來如此。”亞諾了然，“但要弄明白這塊功能區的作用，還是得想辦法進入刻印間……萊奧斯商會不會允許我們參觀的。”

“要搞清楚刻印間里面有什么，未必需要進入刻印間。”維克多答道，“正如我們前面討論，萊奧斯商會需要最少一天時間來做些什么，以確保刻印間能夠接受調查團的檢查。”

“而我恰巧有個更進一步的消息，就是這‘一天’他們將要做的是轉移某個物事。”

“轉移？”亞諾挑眉。

維克多微微轉頭，亞諾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恰好看到一名緊裹著大衣，戴著足以遮擋大半張臉的禮帽的男人穿過廳堂，走了過來。

“介紹一下，這位是漢斯，我的一個朋友。”

說話間，漢斯抽開桌邊的椅子坐下，高領上露出的雙眼謹慎打量了一眼亞諾，“這事情你讓一個毛頭小子參與？”

“當然不，這是我的學生，我只是和他分享情報，但還不至于讓學生參與冒險。”維克多從袖口里掏出一袋錢幣，放在桌上，“證件搞定了嗎？”

“喏。”漢斯將兩張卡片放在桌上。

亞諾瞄了下，發現赫然是兩張鐵路工作證。

一個猜測很快浮現在他腦海。

“他們打算用列車轉移走藏在刻印間的機密？”

“我就說這小子很聰明。”維克多嘴角上揚，而后將目光轉回向亞諾，“下午有趟列車會經過工廠區，就我得到的一點‘內部消息’，那趟列車上的某節車廂，運的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這塊的內容聽起來已經不像是學院范疇內的工作了。”亞諾的眼神有些玩味，“看來教授您早就準備好這后半場的行動了。”

“確實如此。”維克多很爽快的承認，“而且實話說，這里面還夾雜了一點我的私人目的。”

“不過正如剛剛所說，亞諾你只要能確保把之后可能看到的事情都記下就行。”

“你不需要親身參與進去，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不會發生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