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對著一沓黃紙,眉心緊鎖。他手執毛筆,蘸著朱砂,深吸一口氣,發動【馭鬼】神通,隨即催動力量灌入筆尖,畫出【馭鬼符】。
雖說此符主要針對鬼物,對付妖物效用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但聊勝于無,權當是給自己壯膽。“心念為引,敕令為符……”他嘴里念念有詞,筆尖在黃紙上游走。
片刻之后,一張歪歪扭扭、墨跡深淺不一的“符箓”誕生了。與其說是符,不如說是一團鬼畫符,連他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
“罷了,依葫蘆畫瓢,終是形似而神不逮。有總比沒有強。”
陳凡如此安慰自己,又接連畫了幾張,每一張都丑得別具一格。他將這些“杰作”小心翼翼地收入一個剛用粗麻布縫就的簡陋腰包里,貼身放好。
隨后,他將那柄【環首刀·百煉】仔細擦拭后,裝入之前的古笛盒中。這刀是凡品利器,卻也是他目前最趁手的兵器。至于兵魂贈予的那截青銅斷劍,他也找了個撿破爛時順手收的舊劍鞘,雖然尺寸不太合適,勉強能用,也一并掛在了腰間。
“背靠大樹好乘涼,此言不虛啊。”陳凡感慨。有了特事總局這條線,情報、裝備都方便了不少,至少不像最初那般兩眼一抹黑。他現在就等著靈月那邊的通知,看何時對黑風山的黃大仙廟采取行動。
博物館內靜悄悄的,五個游魂大概又躲在哪個角落看視頻去了。陳凡念頭忽起,將那件深紅色的嫁衣取了出來。陰氣浮動,紅影幢幢。紅嫁衣慢慢地自己站了起來,懸浮在陳凡面前。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你給我跳個舞?”
陳凡試探性地開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想看鬼跳舞。
紅嫁衣沒有回應,卻緩緩抬起了手臂,水袖輕揚。沒有音樂,沒有鑼鼓,只有寂靜的博物館大廳。紅嫁衣的身影在空曠中旋轉、跳躍,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致,仿佛將百年前戲臺上的風華絕代,重現在這冰冷的現代大廳。哀婉凄美,又透出妖異的魅惑。陳凡不由得看癡了。他下意識掏出手機,錄了一小段,想了想,又順手發了個朋友圈,配文:“博物館奇妙夜,獨家限定版古典舞。”
他沒指望有人信,純屬自娛自樂。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靈月發來的消息。
“陳凡,根據你提供的書生畫像,我們利用大數據系統,在衢市七百萬常住和流動人口中進行了初步篩選和比對,找到了十幾名在外貌特征上與畫像有三到五分相似的人。名單和資料已經發到你加密郵箱。”
陳凡精神一振,立刻打開郵箱查看。十幾份資料,大多是些普通人,職業各異,年齡不一。
“三到五分相似……這范圍也太廣了。”
陳凡皺眉。黃皮妖狡猾無比,萬一它奪舍的并非與那書生樣貌酷似之人,豈不是大海撈針?
他看著屏幕上仍在翩躚的紅嫁衣,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血嫁”能入夢,能感知特定氣息。如果那黃皮妖真的與晉時書生有關,或者其妖氣特質相似,或許“血嫁”能有所感應。
“靈月道長,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
陳凡撥通了靈月的通訊器,“你能不能想辦法,讓這十幾個人,都看到一段特定的影像?”
“什么影像?”靈月的聲音里帶著探究。
陳凡將手機鏡頭對準了紅嫁衣,讓她繼續跳著那段戲曲中的舞蹈,同時對靈月說:“就是這個。這是一段……嗯,很特別的戲曲表演。如果黃皮妖的神魂與這段表演中的某些東西有牽連,或者對這種氣息敏感,或許會有出人意料的反應。”
他沒法解釋太多,只能寄希望于靈月能理解他的“玄學操作”。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靈月似乎在權衡:“……你確定這東西安全嗎?不會對普通人造成影響?”
“放心,只是影像,而且我會處理。”陳凡含糊其辭。他知道紅嫁衣的兇險,但此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擒賊先擒王,若能借此鎖定黃皮妖,冒點風險也值得。
“好吧,我試試安排。但你最好別抱太大希望。”靈月最終還是同意了。
陳凡掛斷通訊,看著紅嫁衣。
嫁衣上的意識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意圖,舞姿愈發投入。“聲聲慢,聲聲嘆,一曲離歌訴衷腸……”
就在陳凡凝神傾聽,試圖從那戲腔中分辨更多信息時,驟生變故!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
紅嫁衣不知何時已停下舞步,快得像一道虛影,出現在陳凡面前,一只冰冷的手掌,結結實實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陳凡被打得一個趔趄,臉上火燒火燎地疼。
他捂著臉,又驚又怒:“你干什么?!”
紅嫁衣的頭顱微微歪斜,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他身后的某個方向。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陳凡。
“它……來了?”陳凡心頭一沉,立刻反應過來紅嫁衣的意思。
不是警告,是示警!
幾乎就在腰牌發燙的同時,他腰間的【靖夜司.潛龍】腰牌也開始發燙,雖然不如面對“血嫁”本體時那般滾燙,卻也清晰地傳遞著危險。“什么東西?”陳凡額頭滲出冷汗,警惕地掃視四周。博物館內依舊寂靜,五個游魂不知躲在何處,連平日里最愛湊熱鬧的農藥鬼都沒了動靜。
“難道是黃皮妖去而復返?”
就在這時,靈月的通訊器再次響起,聲音前所未有的急促:“陳凡,你現在立刻來一趟市局!我們這邊出了點狀況!”
陳凡來不及多想,收了紅嫁衣,抓起古笛盒和腰包,邊沖出門邊道:“我馬上過去!”
他剛跑出博物館大門,就看到靈月開著一輛沒有明顯標識的黑色越野車停在路邊。“上車!”
靈月臉色凝重。
陳凡拉開車門鉆了進去:“出什么事了?”
“快上車,路上和你細說。”
車輛在夜色中疾馳。當車子拐入一條通往舊城區的僻靜小巷時,靈月忽然猛地踩下了剎車。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劃破了夜的寧靜。
“怎么了?”陳凡往前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昏暗的路燈下,小巷深處,一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纖弱身影正在踉蹌奔跑,那是一名女高中生。而在她身后不遠處,一個打扮得異常精致、身姿婀娜的女人,正以一種詭異而迅捷的姿態緊追不舍。
那女人臉上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混雜著饑渴與貪婪的笑容。
“不好!”
靈月低喝一聲。
女高中生顯然也察覺到了身后的危險,她驚慌地回頭看了一眼,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就在這一瞬間,那打扮精致的女人身形一晃,快得像一道虛影,竟從女高中生身后直接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攔住了去路。
“嘻嘻……”
女人發出尖細的笑聲,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那驚恐萬狀的女高中生,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垂涎,“小妹妹,你的這副皮囊可真水靈,真是鮮嫩啊……你的肉,聞起來也好香……不如,借給姐姐用一用吧?”
話音未落,那女人猛地張開雙臂,指甲瞬間變得烏黑尖銳,像餓虎般撲了過去!
“住手!”靈月厲喝一聲,幾乎在女人動作的同時,她已然從腰間拔出一把銀色的1911手槍,動作干凈利落。
“砰!”
槍聲在狹窄的小巷中炸響,震耳欲聾。那撲向女高中生的女人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身形在半空中詭異地一扭,驚險地避開了子彈,卻也被巨大的沖擊力震得動作一滯。
“快走!”陳凡已經推開車門沖了下去,一把扶起嚇得癱軟在地的女高中生,將她往自己身后一拉。女高中生面無人色,渾身抖得像篩糠。陳凡右手迅速伸向腰間的麻布口袋,指尖觸碰到那些粗糙的黃紙符箓。雖然畫得丑,但此刻,這是他唯一的遠程攻擊手段。
巷子里,那打扮精致的女人穩住身形,緩緩轉過頭,一雙眼睛已經變得赤紅,臉上那虛假的精致妝容似乎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某些非人的特征。她死死盯著陳凡和舉槍戒備的靈月,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弧度。
“多管閑事的……該死!”
陰風呼嘯。一場惡戰,已然在即。
陳凡握緊了手中的馭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