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臨時行動指揮室。

屏幕上，那只剛從吳桐皮囊里鉆出來的黃鼠狼妖，頂著一張遍布黃毛，五官卻扭曲成人形的臉，對著監控攝像頭露出的詭異笑容。那笑容里混合著狡黠、殘忍，還有一種……戲耍獵物般的得意。

“它……它知道我們在看它！”一個年輕的警員聲音發顫，幾乎站立不穩。

靈月臉色煞白，手背青筋暴起，緊繃的指節泛著青白。

前幾天山林失蹤案的幸存者，一個變成了被妖物掏空的皮囊，另一個則剛剛在她眼前完成了一場驚悚的“蛻皮”！

這沖擊力實在太大。

“完了……”她喃喃自語，聲音像被抽干了力氣，只剩絕望。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個案，而是有預謀、有智慧的妖物在人間活動！

陳凡盯著屏幕，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從紅嫁衣到這黃皮妖，他所接觸到的“異?！币淮伪纫淮卧幃?，一次比一次兇險。

“妖魔漸出……這世界，怕是真的要亂了。”

他心中默念。

“它跑了！”

明惠在通訊頻道里急促地喊道，“招待所的監控顯示，它從通風管道逃離了！速度非?？欤覀兊娜烁鷣G了！”

指揮室里一片死寂。良久，陳凡重重呼出一口氣，胸腔的壓抑略減，打破了沉默。他看向靈月，眼神瞬間褪去淡漠，取而代之是刀鋒般的決斷。

“靈月，”他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我改變主意了?！?

靈月猛地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之前你說，特事總局需要人手，對吧？”

陳凡繼續道，“我想，我們可以談談合作的事了?！?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靈月愣住了，連旁邊幾個特事總局的成員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們都記得，不久前在博物館門口，這個年輕人還是一副“莫挨老子，只想躺平”的咸魚姿態。

“你……你說真的？”

靈月有些不確定地問，聲音略帶顫抖，眼底閃過如釋重負的光，緊繃的唇線也柔和下來。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陳凡指了指屏幕上定格的黃皮妖笑容，“這家伙的目標是幼兒園的孩子。今天被我撞見了，下次呢？我雖然懶，但也知道有些事，躲不過去?！?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他或許成不了什么救世主，但要他眼睜睜看著妖孽殘害無辜，他做不到。

靈月眼神一凝，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欣慰，連日來的疲憊似乎都減輕了些許。

她用力點了點頭：“好！陳凡，我代表神州特別事件調查局，歡迎你的加入！雖然……可能暫時只能以‘編外協作人員’的形式?！?

“形式不重要，”陳凡擺擺手，“重要的是，能獲取情報，能及時行動。對付這種東西，單打獨斗太被動了。”

“明白！”

靈月立刻恢復了干練，“你需要什么支持？”

“情報共享，行動授權，還有……一些必要的裝備?！?

陳凡頓了頓，“另外，我需要一點私人時間，處理些……嗯，準備工作。”

“沒問題！”

靈月立刻拿起對講機，“明惠，準備一份‘乙級協理員’的臨時證件和通訊設備。另外，把我那份備用的‘龍虎山速效培元丹’拿過來。”

她掛斷通訊，對陳凡解釋道：“臨時證件權限比之前給你的那個高一些，方便你調閱部分非絕密資料和在特定情況下請求警力支援。通訊設備是特制的藍牙耳機，可以接入我們行動組的內部加密頻道，隨時獲取情報分析小組的支援，包括監控搜索、目標定位、情報搜查等等?！?

她頓了頓，表情略微有些古怪：“至于那藥丸……是天師府那邊用現代生物技術結合古法煉制的，納米級工藝，據說能快速補充靈氣……呃，或者說生物能，服用后三小時內，能提升使用者大概兩到三成的耐力和力量，具體效果因人而異。算是我們外勤人員的應急補品?！?

陳凡聽得眼角抽搐。龍虎山？納米丹藥？這畫風是不是有點太混搭了？他忍不住吐槽：“這玩意兒……吃了不會基因突變吧？或者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

靈月嘴角漾起一抹淺笑，連日來的陰霾似乎淡了幾分，眼角的細紋也舒展開來：“放心，經過嚴格測試的，副作用頂多就是藥效過后會感覺特別餓，跟跑完馬拉松似的。安全性還是有保障的?！?

很快，明惠親自送來了東西。

一個印著特事總局徽記的黑色藍牙耳機，一張制作精良、帶有芯片的臨時身份卡，還有一個小巧的白玉瓷瓶，里面裝著三顆米粒大小、散發著淡淡清香的金色藥丸。

除此之外，靈月還非?！百N心”地帶來了一大袋零食，薯片、可樂、巧克力……美其名曰“補充能量”。陳凡接過那袋與當前緊張氣氛格格不入的零食，神色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接過了這些“補給”。

“好了，裝備給你了。現在說說你的‘準備工作’吧?！膘`月看著他，眼神帶著探尋，英氣中帶著幾分干練。

陳凡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東西，找了個借口：“我得去趟洗手間，順便……消化一下今天的信息?！?

靈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沒多問，點了點頭：“我們在外面等你。盡快，那黃鼠狼妖可能已經去找新的‘肉’了?！?

陳凡快步走向洗手間，反鎖了門。他靠在冰冷的瓷磚墻上，意念探入那枚【靖夜司·潛龍】腰牌之中。腰牌空間內，古老滄桑的氣息流淌。

他首先看向功勛記錄。

“斬殺‘兇’級異物‘血嫁’（殘魂），

獲得功勛三百點。”

“重創‘兇’級初階妖物‘黃皮妖’（畫皮種），獲得功勛五十點?！?

“誅殺‘兇’級初階妖物‘黃皮妖’（畫皮種）所附皮囊，獲得功勛五十點?！?

總計四百點功勛！

“看來這功勛還挺實在?！?

陳凡心中稍定。他立刻瀏覽起腰牌的兌換列表。列表上寶物琳瑯滿目，晃花了他的眼。但大部分都標著他無法承受的功勛值。他目標明確，直奔武器和功法區域。

“兌換：【環首刀·百煉】（凡品利器，附帶微弱破邪之力），需功勛兩百點?！?

“兌換：【潛龍決·啟靈卷·圓滿篇】，需功勛一百五十點?！?

“兌換：【異物錄·黃鼬篇】（記載黃鼠狼類妖物習性、弱點及相關傳說），需功勛五十點。”

正好三百點！

“確認兌換！”隨著他意念確認，三百點功勛瞬間清零。

緊接著，三道光華在腰牌空間內凝聚。一柄古樸的長刀浮現，刀身狹長，刀柄末端是一個簡單的圓環，刀身寒光凜冽，仿佛凝固著血氣。

正是漢代軍中常見的環首刀，但這柄顯然經過特殊鍛造，遠非凡鐵可比。

一股信息流瞬間注入腦海，是【潛龍決·啟靈卷·圓滿篇】的心法口訣和行功路線。比起之前的“觀微篇”，這一篇更加精深，不僅強化感知，更注重體內“序力”的凝練與初步運用。

最后是一卷泛黃的獸皮卷軸，上面用古老的文字記載著關于黃鼠狼妖的種種信息。陳凡壓下立刻修煉和試刀的沖動，先將意識沉浸在那【異物錄·黃鼬篇】中。

“黃鼬，俗稱黃鼠狼，性狡黠，記仇，好模仿……”

“古志有云：‘鼬本凡獸，然山林之中，偶有得天地精粹、或吞食異寶者，可啟靈智，漸修人形?！?

“《晉書·五行志》載：‘惠帝元康五年，吳郡婁縣有黃鼠狼著衣冠，聚邑中人家。時人怪之，遂殺之?！四水嬈ぶr形。”“畫皮者，奪人皮囊，藏匿真身，善幻化，能惑心智。其妖力強弱，視其修行歲月及所奪皮囊品質而定。皮囊若損，需尋新替，否則妖氣外泄，真身難藏。”

“弱點：懼陽剛之氣、金鐵之銳、雷霆之威、心頭熱血……其真身藏于皮囊之內，或寄于影中，破其皮囊未必能傷其根本……”陳凡仔細閱讀著，將關鍵信息一一記下。

原來這畫皮妖的手段如此詭異，難怪之前一劍斬首，卻只斬了個空皮囊。

“《搜神記》亦有提及：‘北方有黃仙廟，多供奉此類妖物，以求庇佑或邪術……’”黃仙廟？陳凡心中一動，將這段信息牢牢記住。

他收斂心神，退出腰牌空間，整理了一下衣服，打開了洗手間的門。靈月和幾個行動組成員正在外面低聲討論著什么，見他出來，立刻看了過來。

“有發現？”靈月問道。

“算是吧。”

陳凡點了點頭，“我查閱了一些……家傳的古籍?！?

他含糊地解釋了一句，然后將【異物錄】中看到的關于黃皮妖的歷史、習性和弱點簡要地說了一遍，特別是提到了《晉書》和《搜神記》中的記載。

“……《晉書》里提到過，晉惠帝時期，吳郡就有黃鼠狼穿著衣冠混入人家的記載，當時的人覺得奇怪，就把它殺了。這很可能就是畫皮妖的早期記錄?！?

陳凡盡量用現代語言復述，“《搜神記》還提到，北方有些地方會建‘黃仙廟’供奉這類東西?！?

他刻意隱去了信息的來源，只說是古籍記載。

靈月和旁邊的隊員聽得神情錯愕，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接話。他們雖然處理異常事件，但大多依靠現代科技和有限的門派傳承，像陳凡這樣隨口就能引經據典，說出妖物歷史源流的，簡直聞所未聞。

“家傳古籍？”

靈月明顯不太相信，但沒有追問，“黃仙廟……這個線索很重要！”

她立刻轉身對一名負責信息分析的隊員說道：“小李，立刻檢索全國范圍內的‘黃仙廟’或類似名稱的廟宇、遺址，重點排查有異常傳說、或位于偏遠山區的。結合剛才吳桐和趙方的籍貫、活動范圍，以及山林失蹤案的地點，進行交叉比對！”

“是！”

那名叫小李的隊員立刻在筆記本電腦上飛快地敲打起來。指揮室里再次陷入忙碌，各種數據流在屏幕上閃爍。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找到了！”

小李忽然喊道，“根據多重線索交叉指向，在距離衢市西北方向約三百公里外的黑風山深處，有一座早已廢棄的‘黃大仙廟’！當地縣志記載，此廟在明末清初香火曾盛極一時，后因屢次傳出‘妖物作祟’、‘活人獻祭’的傳聞而被官府查封燒毀。但近百年來，仍有山民聲稱在附近見過‘黃皮子討封’、‘野廟夜光’等異象！而且，那座山，距離之前驢友失蹤的區域直線距離不到五十公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地圖上那個被紅圈標記出來的地點——黑風山，黃大仙廟！

“源頭很可能就在那里！”

靈月語氣果決，眼神銳利如鷹隼鎖定獵物。陳凡看著地圖，心中卻有種不安的感覺。事情……會這么簡單嗎？……夜色漸深。陳凡拒絕了特事總局安排的臨時住處，回到了民俗博物館。五個鬼魂立刻湊了上來。

“小凡凡，我們的芬達呢？”尖細聲的農藥鬼搓著手，一臉諂媚。

“就是就是，說好下午買的?！?

吊死鬼也飄了過來。

陳凡沒好氣地從帶回來的零食袋里掏出幾罐可樂丟給他們：“喏，今天特殊情況，芬達沒有，可樂將就一下?！?

打發了這幾個“嗷嗷待哺”的家伙，陳凡來到博物館三樓一間僻靜的庫房，這里陰氣相對稀薄，不易受干擾。他盤膝坐下，取出了那枚溫熱的【靖夜司·潛龍】腰牌。

“開始修煉【潛龍決·啟靈卷·圓滿篇】?！?

隨著心念沉入，新的法門在腦海中流轉。比起之前的“觀微篇”，圓滿篇的行功路線復雜了數倍，不僅引導外界稀薄的“序力”入體，更注重在體內按照特定軌跡運轉、壓縮、提純。空氣中稀薄的‘序力’如絲縷般被吸入體內，滲入四肢百骸。

這氣流比他之前感受到的更加清晰，也更加……靈動。

啟靈階，辨象。圓滿篇的修煉，讓他對“異常波動”的感知更加敏銳，甚至能隱約“看”到空氣中那些無形的能量光點。時間在修煉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陳凡緩緩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帶著一絲灰蒙蒙的顏色。雖然境界未破，但他明顯感覺，體內的“序力”總量增加了至少三成，而且更加凝練、精純。身體掌控力和精神敏銳度顯著提升?！皢㈧`階巔峰……還不夠。”

陳凡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流淌的力量。面對那狡猾兇殘的黃皮妖，這點實力，依舊不夠看。他再次拿起腰牌，心念一動，將其按在一塊鋪在地上的干凈麻布上。“顯現：異物·黃皮畫骨通緝令?！苯鸸忾W爍，腰牌在麻布上烙印下復雜的圖紋和文字。

【異物：黃皮畫骨（畫皮種）】

【等級：兇（初階，有成長潛力）】

【狀態：在逃（真身未知，已舍棄趙方皮囊，吳桐皮囊亦已暴露）】

【罪行：噬魂奪魄，竊據人身，惑心造孽，圖謀幼童，其心可誅！】

【懸賞功勛：視最終捕獲/誅殺情況判定，基礎三百點。】

通緝令的內容和白天在巷子里看到的大致相同，只是狀態更新了。

然而，這一次，陳凡注意到，在通緝令文字和那模糊的黃鼠狼圖案下方，似乎多了一些東西。他湊近仔細看去。

那是一副幾乎難以辨認、線條虛浮的背景圖畫，仿佛是印記力量不足，未能完全顯化。畫的最下方，隱約能看到幾個穿著土黃色衣服、跪地膜拜的“人”影，他們的姿態虔誠而卑微。而在他們膜拜的對象……那圖案太過模糊，只能勉強辨認出似乎是一個高大的、類似祭壇或者神像的輪廓，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與邪異氣息。

這幅畫……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時，數百公里之外，一處破敗的出租屋內。

那個白天在菜市場被陳凡幫助過的、臉色蠟黃的男人——朱元。

他面前擺著一個已經空了的塑料餐盒，正是從那個瘦小男人那里買來的“特價預制菜”。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臉上露出一種極其詭異的表情。

“好吃……太好吃了……”

他喃喃自語，口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流下，“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還要……我還要……”

他的眼神變得渾濁而貪婪。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燒，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著更多、更多的那種“美味”。他掙扎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向門口，嘴里反復念叨著：“肉……我要更多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