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在九月的暑氣里漸漸微弱，禮堂老舊的吊扇攪動著咸濕海風。我數著地磚裂縫里的螞蟻，看它們搬運覺醒儀式散落的晶石碎屑。排在隊伍末尾的好處，就是能清晰看到前二十七個同學或狂喜或沮喪的表情。

“凌寒！“

教導主任的喊聲帶著不耐，我抹了把頸后的汗走上石臺。掌心觸到覺醒石的剎那，青銅鱗片在校褲口袋里突然發燙——那是今早在養父漁船暗格里發現的物件，邊緣還沾著干涸的藻類。

本該浮現的水藍色星塵停滯在晶石內部，像被冰封的螢火蟲群。監考老師湊近觀察時，他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成細小的冰晶鏈。

“元素排斥現象？“副校長推開人群擠到前排，老花鏡蒙上薄霜，“這屆學生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左眼突然傳來針扎般的刺痛，視野中的色彩迅速褪去。我看見穆寧雪從禮堂后排起身，銀白色長發在燥熱空氣里泛著冷光。這位帝都來的天才交換生本該坐在貴賓席，此刻卻倚著消防栓翻閱古籍，冰晶弓鞘在陽光下折射出虹彩。

覺醒石發出細碎的崩裂聲，墨色晶面爬滿霜紋。我試圖抽回手掌，卻發現指尖與晶石凍結在一起。穆寧雪忽然合上書頁，翡翠色瞳孔微微收縮——她面前的保溫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冰。

“快斷開連接！“校長撕開防護卷軸的手在發抖，火星還沒躍出紙面就化作冰渣墜落。

寒潮以石臺為中心漫溢，前排同學的校服凝結出鹽霜。我看到穆寧雪纖長的手指按上弓柄，冰藍色魔光順著鎏金紋路流淌。她脖頸間霜月石吊墜突然泛起微光，與我口袋里震顫的青銅鱗片產生某種共鳴。

“別動。“她不知何時穿過凝固的人群，聲音像雪粒擦過玻璃窗，“你正在改寫元素法則。“

冰晶在她靴底綻開六瓣霜花，我的視網膜上殘留著奇異的重影——銀發少女背后浮現出巨大的冰凰虛影，而我自己投在墻上的影子卻戴著荊棘王冠。

覺醒石在清脆的碎裂聲中化為齏粉，冰霧繚繞間浮現出星塵般的藍色光點。它們不像教科書里描述的任何元素，反而像被揉碎的極光，順著我的血管流向心臟。

穆寧雪后退半步，冰晶弓鞘與我的呼吸產生共振鳴響。她低頭凝視自己掌心凝結的冰珠，那里映出我左眼逐漸晶化的虹膜：“絕對零度...“

禮堂突然陷入奇異的寂靜。吊扇停轉的葉片上垂掛冰棱，窗外蟬鳴被凍結在最高亢的音節。我的視野被分割成兩個世界：右側是驚慌失措的師生，左側則充斥著冰川流動的轟鳴。

“帝都穆氏，編號097監察員?！澳聦幯┩蝗涣脸鲢y色徽章，霜月石吊墜與徽章邊緣嚴絲合扣，“凌寒同學，請配合進行二次檢測。“

她指尖凝出冰藍色符文，卻在即將觸到我額頭時驟然消散。我們之間的空氣迸發出細密冰花，仿佛有看不見的屏障在排斥接觸。養父臨終前的囈語突然在耳畔回響：“別讓月亮照進青銅匣...“

警報聲劃破凝滯的時空，禮堂地面開始浮現冰晶脈絡。穆寧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寒意順著接觸點爬滿全身：“不想被審判會押解的話，跟我來?！?

后門在她揮袖間凍成冰屑，海風裹挾著咸腥氣涌入。我回頭望見檢測儀器的探針群正在逼近，而穆寧雪發梢揚起的冰晶里，映出十二道流星般墜向校園的蒼藍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