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墻皮簌簌剝落的聲音與心電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混作一團，葉辰掌心的血珠正沿著龍紋游走。那枚青玉蟠龍佩仿佛活過來般發(fā)燙，他清晰看見血線在玉質內(nèi)部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狀，每顆星位都對應著龍鱗暗刻的甲骨文。

“患者血氧驟降！“護士的尖叫被某種無形力量揉碎在空氣里。葉辰突然聽見母親無名指上的銀戒在震顫，那圈黯淡的壓痕竟泛起青芒，與玉佩共鳴出古老的音階——正是蘇晚晴昏迷前反復呢喃的古怪音節(jié)。

急救室的白熾燈管突然炸裂，黑暗中有龍吟自脊椎竄上天靈蓋。當葉辰重新睜眼時，瞳孔里浮動著青銅器銘文般的金紋。他看見宋玉茹腕間的沉香念珠正在腐爛，每顆珠子都滲出黑紅色尸油；看見千里之外南洋古廟里的蛇形蠟燭扭曲成掙扎的人形；更看見母親胸腔里盤踞的墨綠色霧氣——那團霧氣分明是翡翠觀音的碎片所化。

“原來如此...“葉辰踉蹌著扶住墻，指尖觸到的瓷磚突然浮現(xiàn)西周饕餮紋。他想起十二歲那年跟著母親去騰沖賭石，當所有人認定那塊蒙頭料是廢石時，蘇晚晴卻撫摸著原石表面的苔蘚說：“苔痕入玉三分翠，這是老坑玻璃種的胎記。“

此刻那些苔蘚紋路正在玉佩上瘋狂生長。葉辰扯開病號服，發(fā)現(xiàn)被青銅簋碎片劃傷的胸口結痂處，赫然呈現(xiàn)出與翡翠原石皮殼相同的松花紋。

“葉先生？葉先生！“護士驚恐的呼喊從很遠處傳來。葉辰轉頭望向搶救臺，金紋瞳孔穿透母親蒼白的皮膚，看見翡翠碎片正在靜脈中游走。每一片碎玉都刻著細若蚊足的契丹文——那是遼代蕭太后陪葬的薩滿咒。

玉佩突然脫手飛向監(jiān)護儀，在接觸電極片的瞬間，整個醫(yī)院的電路發(fā)出哀鳴。黑暗中有翡翠冷光從蘇晚晴胸口透出，在虛空拼湊出半尊觀音法相。葉辰福至心靈地咬破舌尖，將混著龍涎香的血沫噴向光影。

“喀嚓——“

宋玉茹臥室的翡翠墜子應聲裂成兩半，正在給葉振邦揉太陽穴的她突然慘叫。烏黑的血從七竅涌出，腕間沉香念珠崩斷的剎那，十八顆珠子滾落在地化作焦炭。

“玉茹！“葉振邦慌忙去扶，卻被妻子脖頸間滲出的綠霧灼傷手掌。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枚翡翠平安扣正在吞噬血肉，宋玉茹保養(yǎng)得當?shù)哪橗嬕匀庋劭梢姷乃俣雀煽莅枷荩鹑绫晃删珰獾钠つ摇?

與此同時，葉辰眼前的觀音法相愈發(fā)清晰。當最后一塊碎片歸位，冰種翡翠突然迸發(fā)七彩霞光，母親心電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戛然而止。護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蘇晚晴坐起身，她無名指上的銀戒正與玉佩交相輝映。

“辰兒，去慈云齋。“蘇晚晴的聲音帶著金石相擊的清越，瞳孔流轉著翡翠水色，“七星龍淵佩不該沾血，但既然開了刃...“她指尖撫過兒子掌心的傷口，那道猙獰的疤痕突然蛻變成青玉質地。

暴雨在凌晨三點驟歇。葉辰握著玉佩走向古玩城時，沿途水洼都映出詭異的星圖。慈云齋的鎏金牌匾在月光下泛著青紫，這是葉家祖上經(jīng)營的古董行，三天前剛轉到葉昊名下。

玻璃櫥窗里的西周青銅爵突然震顫起來。葉辰瞇起眼睛，金紋瞳孔看穿檀木展柜，發(fā)現(xiàn)所有青銅器的銘文都在重組。當玉佩貼近門鎖時，那些蝌蚪狀的文字突然游出銅器，在空中拼出“甲戌年申月“的字樣——正是母親昏迷那天的干支。

店內(nèi)的警報器寂靜無聲。葉辰踏著滿地流淌的月光走向地下室，在臺階第九階處，玉佩突然發(fā)出龍吟。他屈指叩擊東墻，回響中夾雜著翡翠相撞的清音，與記憶中母親那尊觀音像的聲響一般無二。

暗門開啟的剎那，濃重的龍涎香撲面而來。葉辰瞳孔驟縮，看見三十平米的密室中央，八盞蛇形青銅燈環(huán)繞著玻璃展柜——失蹤的翡翠觀音正懸浮其中，但原本慈悲的法相此刻眉眼倒豎，胸前瓔珞串著七枚染血的甲骨。

“用遼代薩滿咒污染明器，再以戰(zhàn)國巫蠱術篡改氣運...“葉辰的指尖撫過展柜邊緣的饕餮紋，那些紋路突然暴起撕咬，卻在觸碰到玉佩時哀嚎著縮回。他想起父親書房的《鑒寶錄》曾記載，葉家祖宅下埋著鎮(zhèn)壓龍脈的七星樁。

地下室突然劇烈搖晃。翡翠觀音的玉凈瓶突然滲出黑水，那些液體落地成蛛，朝著葉辰瘋狂撲來。玉佩應激迸發(fā)青光，照出蛛群腹部的人臉——全是葉氏集團這些年意外身亡的鑒寶師。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葉辰咬破指尖在虛空畫符，血珠懸停處浮現(xiàn)出青銅大鉞的虛影。這是他在滇南礦洞見過的商周祭器，當時礦工們都說聽到鉞中有哭聲。

蛛群在鉞影下化作青煙，翡翠觀音突然睜開雙眼。葉辰疾退三步，看見展柜玻璃映出自己背后的人影——葉昊舉著戰(zhàn)國玉戈正要劈下，戈刃上嵌著的正是母親翡翠觀音丟失的蓮臺。

“我的好哥哥，“葉昊的鱷魚皮鞋碾碎滿地蛛尸，“你知道這些翡翠血珀喂飽了多少南洋小鬼嗎？“他腕間的百達翡麗突然彈開表蓋，露出里面蠕動的太歲肉，“父親的心臟起搏器，可是用媽媽的血玉溫養(yǎng)著...“

龍涎香突然濃烈到令人作嘔。葉辰正要動作，卻發(fā)覺密室四壁滲出尸蠟，那些蠟油中浮現(xiàn)出宋玉茹扭曲的臉。翡翠觀音的玉凈瓶轟然炸裂，黑水中升起七盞青銅燈，燈芯竟是蜷縮的嬰兒干尸。

“七星鎖魂燈！“葉辰終于明白祠堂那晚為何要取他掌心血。玉佩突然爆發(fā)龍吟，他背后的商周大鉞虛影凝實三分，刃口處浮現(xiàn)出與青銅簋碎片相同的綠銹。

葉昊冷笑著轉動玉戈：“你以為滇南礦難真是意外？那個南洋商人可是用三十公斤血翡，換走了你...“話未說完，他突然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正在融化。玉佩引動的星光照出他脊椎處嵌入的七枚古玉，每枚都連著肉眼可見的紅線，延伸向翡翠觀音的七竅。

“原來你才是容器。“葉辰猛然扯斷胸前染血的繃帶，那些浸透龍涎香的紗布遇風即燃，化作七條火蛇纏住青銅燈。嬰兒哭嚎聲中，翡翠觀音突然調(diào)轉方向，玉掌狠狠拍向葉昊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