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馬山鎮浸在濃稠的霧靄里，衛生院的竹籬笆掛滿晶瑩的霜花。王硯正給新收的地鱉蟲稱重，忽見診所門被撞開，寒風卷著枯葉撲進診室。綢緞莊老板娘柳如眉扶著腰踉蹌而入，錦緞旗袍下擺沾著泥漬，手里攥著的B超報告單簌簌發抖：“王大夫，我這肚子里……長了個拳頭大的硬塊！”

柳如眉平臥時，小腹右側隆起明顯，觸之堅硬如石，推之不移。王硯診脈，指下脈象沉澀，如刀刮竹。她的舌質紫暗，布滿瘀斑，舌下絡脈曲張如蚯蚓。“癥瘕積聚，瘀血內阻。”張院長拄著檀木拐杖踱來，竹杖輕點《瘟疫論》：“吳又可創三甲散，鱉甲、龜甲、穿山甲軟堅散結，正合此證。”老人翻開泛黃的書頁，夾在其中的穿山甲鱗片標本泛著灰褐色光澤。

抓藥時，王硯特意挑選甲片厚實的鱉甲、龜甲，穿山甲鱗片在藥碾中發出細碎的脆響。柳如眉盯著砂鍋里翻滾的深褐色藥汁，淚水滴入碗中：“這病西醫說要開刀，您這幾味藥，真能把瘤子化掉？”王硯將溫好的藥碗遞過去：“三甲散就像給你體內的堅冰鑿開裂縫，鱉甲滋陰軟堅，穿山甲破瘀通絡，再配上地鱉蟲、僵蠶，步步蠶食這癥瘕。”

三劑藥服下，柳如眉復診時腹痛稍緩，但硬塊依舊頑固。王硯在原方中加入三棱、莪術增強破血行氣之力，又配伍香附、烏藥疏肝理氣。臨走時，她從繡著并蒂蓮的荷包里掏出枚金戒指：“這是成親時的信物，等病好了，定當重謝。”

消息如野火般在鎮上蔓延。養蠶戶周嬸攥著化驗單進來，卵巢囊腫已壓迫輸尿管：“夜里疼得睡不著，翻個身都像有人在扯腸子。”退休教師陳老扶著老花鏡嘆氣：“前列腺增生，現在解個小便要等半炷香時間。”王硯發現他們雖病癥不同，卻都有刺痛拒按、面色黧黑、肌膚甲錯的血瘀表現，便以三甲散為基礎方，隨證加減。

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急診室的燈將雪片染成橙紅色。菜農趙大叔被擔架抬入，滿臉豆大的汗珠：“肚子脹得像鼓，三天沒解大便了！”CT顯示乙狀結腸占位，梗阻嚴重。王硯迅速診脈，脈象弦澀有力，舌苔黃厚膩。“瘀毒互結，腑氣不通！”他立即開出三甲散加大黃、芒硝通腑泄熱，又用灌腸法使藥力直達病所。

守在病床前的整夜，王硯看著趙大叔扭曲的面容，想起父親的教誨：“治癥瘕如攻城，需破中有補，防傷正氣。”藥罐里的三甲與地鱉蟲香氣混著艾煙，在寒冽的空氣里彌漫。當晨光刺破雪幕時，趙大叔終于排出黑褐色宿便，腹痛明顯緩解：“王大夫，我感覺肚子里的大石頭碎了！”

隨著病例積累，王硯開始探索三甲散在疑難雜癥中的應用。他發現許多慢性肝病患者出現的肝纖維化，本質也是瘀阻脈絡。在藥方中加入丹參、桃仁活血化瘀，配伍黃芪、白術扶正健脾。吳明設計了“血瘀自測表”，提醒居民注意面色、舌下絡脈等體征變化。

珠寶商孫老板來就診時，甲狀腺結節已壓迫氣管，聲音嘶啞。王硯仔細觸診，結節質地堅硬，邊界不清。“痰瘀互結，壅滯于喉。”他在藥方中加入浙貝母、夏枯草化痰散結，又配伍柴胡、青皮疏肝理氣。半年后復診，孫老板展示著縮小的結節B超單，特意送來用翡翠雕刻的藥碾模型：“王大夫，您這藥方比我店里的珍寶還珍貴！”

在臨床實踐中，王硯不斷優化藥方。對于寒凝血瘀者，加用桂枝、干姜溫通經脈；伴有氣虛的，配伍黨參、黃芪補氣行血；出現腹水的，添用大腹皮、澤瀉利水消腫。吳明將這些經驗整理成數據庫，方便快速查詢不同病癥的用藥方案。

立春那日，鎮文化站舉辦“癥瘕防治”講座。王硯舉著三甲藥材標本講解：“鱉甲如盾，守正滋陰；穿山甲如矛，攻堅破瘀。治病如同用兵，需剛柔并濟。”臺下的柳如眉聽得格外認真，她的小腹已恢復平坦，旗袍上的牡丹刺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深夜，王硯在藥房整理藥材。月光透過窗欞灑在穿山甲鱗片上，泛著神秘的光澤。手機震動，是柳如眉發來的照片：綢緞莊門口張燈結彩，新掛的匾額寫著“三甲綢緞行”，她站在店前笑靨如花，腕間戴著康復后新打的玉鐲。王硯望著照片，在新的醫案本上寫道：“三甲散破開的不僅是體內的癥瘕，更是生命的困局。當瘀血消散，每一次順暢的呼吸，每一個從容的步履，都是生命對新生的禮贊。”

此時，煎藥室里新的三甲散正在沸騰，藥香混著早春的氣息，飄向小鎮的每一個角落，為那些被積聚之癥困擾的靈魂，帶去破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