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銹的推車在第七十八次撞到相同編號的貨架時,我意識到導航儀顯示器根本不是真正的地點目標而是死亡倒計時。熒光燈管在天花板上抽搐,每閃爍一次都在貨架表面拓印出新的爪痕。那些金屬骨架的陰影正在緩慢變大變高,在許多事變化后變得像像某種巨型生物腐爛后暴露的肋骨。
空氣里飄著過期機密文件特有的霉味,混著某種生物消化液的酸氣。我的防護靴陷進地面積液費了很大力氣才拔出來,拔起時扯出無數半透明的黏液絲,像踩碎了巨型蜘蛛的產卵巢穴。三十米外的安全鏡突然同時炸裂,飛濺的玻璃渣在落地前全部轉為黑色粉末——那是笑魘褪下的舊皮囊。
“叮——“
推車底層傳來硬幣滾動的幻聽,貨架縫隙開始滲出暗紅色的霧氣。我抓起工牌往推車把手猛拍,金屬撞擊聲在密閉空間引發連鎖共振。頭頂的消防噴淋頭突然集體轉向,噴出的卻不是滅火泡沫,而是無數碎紙片組成的暴風雪——上周失蹤同事的報銷單正在空中跳雞你太美,還伴隨著你干嘛-----的音效。還伴隨著很多霧氣。
當霧氣濃到能捏出實體輪廓時,第一聲尖嘯刺破了耳膜。三個悲尸從貨架頂端倒吊著垂下,領帶在他們咽喉處勒出青紫色的ikun字樣。我摸出應急手電筒調至爆閃模式,強光下他們胸前的工牌顯露出原貌——那是三張用人皮壓制的員工狗牌。
推車在急速轉彎時撞散了成箱的黑色文件夾,飛出的紙張瞬間活化成食肉蝙蝠。我抓起推車里的強化濃硫酸往空中潑灑,液體接觸空氣立刻汽化成致幻煙霧。蝙蝠群突然變得兇神惡煞樣子就像董事長發火了一樣,在它們叫的時候趁機從它們撕咬出的血路沖了出去。
穿過B-7區時,所有貨架的傾斜角度開始違背物理法則。原本水平排列的金屬梁變成45度銳角陷阱的甚至360度旋轉甚至有的和跳樓機一樣突然升空又極速落地,推車在攀爬時不斷滑落銹蝕的金屬鱗片。我的防護服被劃出十幾道裂口,冷風灌進來帶著電子設備一股冰箱的氣味——那是Level 1在特定區域才有的負溫度體驗單,冷的讓他感覺好像是在北極。
當導航儀徹底黑屏時,貨架深處亮起幽藍的應急燈。光斑在地面拼出箭頭形狀,卻指引我走向堆滿顯示器的死胡同。每塊屏幕都在播放不同角度的監控畫面:三分鐘前的我正被二十個自己從四面八方包圍。我掄起推車砸向顯示屏群,飛濺的電路板碎片在落地前變成了帶血的牙齒。看到到這時我頓時感到害怕立馬逃離了這里向遠處奔跑。
返程通道的識別標志是突然出現的紅色氣密門,表面結著冰霜狀的組織液。驗證指紋時掃描儀發生了嚴重的故障發出了火星燙了到我的手,虹膜識別的激光在視網膜上燙出條形碼。氣壓閥釋放的瞬間,上千只金屬貨架同時發出鯨歌般的悲鳴,仿佛整個Level 1正在為放走獵物而哀嚎。
推車把手在掌心烙出十字形水泡時,我正站在Level 1的不知到那個位置。三十箱超級濃縮強硫酸在金屬筐里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晃蕩聲,貨架群在蒸騰的霧氣中扭曲成巨獸的肋骨。這里每寸空氣都是陷阱——冷凝水從天花板墜落,在觸地前化作刀片狀的冰晶;銹蝕的金屬接縫滲出瀝青狀物質,像在模仿人類潰爛的傷口。
“去你媽的奉獻精神!“我掄起貨箱砸向液面,超負溫度寒冰與酸液接觸的瞬間爆發紫色煙霧。那些手在毒霧中痙攣著縮回沼澤,深處傳來類似市場部主管打嗝的怪響。推車沖過最后五米時,右輪突然被骨節狀的金屬增生體卡死,貨箱里的玻璃試管開始同步共振。
D區積水倒映出六個西裝革履的剪影,他們的領帶在頸動脈處勒出青紫的“MEG“字樣。當《105度的你》的驅散音浪響起時,悲尸們的肢體突然抽搐成機械舞步,有個家伙甚至用頸椎甩出了標準的電臀動作。
“對不住了老哥們!“我趁機從他們僵直的臂彎下鉆過,順手扯下某個悲尸的鍍金狗牌。這玩意在自動販賣機能刷出隱藏菜單,聽說上個月有人兌了瓶1982年的恐懼結晶。
B7收容點的防爆門緊閉著,門禁系統眼珠狀的掃描器突然爆開,濺出帶孜然味的腦漿。我在笑魘的笑聲穿透混凝土墻前撞進了最近的工具間,成捆的絕緣電纜正從貨架往下滴落膠狀物。
手電筒光束切開黑暗的瞬間,七排熒光牙齒在天花板拼出笑臉矩陣。這些笑魘的變異體把舌頭改造成了通風管道,此刻正用我的汗液蒸汽發電。我把培訓手冊卷成筒狀塞進最近的笑魘食道,它卡頓的咯咯聲竟翻譯出了《員工手冊》第666條——關于用實習生喂養實體可獲額外貢獻點的條款。
返程時報廢的導航儀顯示的開始自我恢復,但是它指引的每條走廊都在復制出鏡像陷阱。貨架群的銹蝕表面突然剝落,露出底下新鮮的血肉組織,金屬支架的震顫頻率逐漸接近人類瀕死時的心跳。
當第一個貨架像捕獸夾般咬合時,我意識到整個Level 1正在活化。記憶消除劑的殘留液在地面畫出逃生路線,卻在延伸至第十米時被突然隆起的金屬地刺截斷。推車在劇烈顛簸中解體,貨箱里的試管集體爆裂,三百個人的尖叫聲在霧氣中凝成實體化的箭矢。
就在這時消防通道的紅光在五百米外閃爍,每靠近一步都像穿過粘稠的瀝青海。我的防護服被貨架撕成拖把狀的布條,裸露的皮膚已經有了無數條傷口。笑魘們的熒光牙齒在背后聚合成探照燈,照射范圍內的銹粉開始重組成帶倒刺的追蹤器。
當手指終于觸到門把手時,金屬表面突然浮現人臉浮雕——是那個在入職培訓時失蹤的同期生。他張開的嘴變成鎖孔,我插入悲尸工牌的瞬間,整扇門融化成滾燙的蠟油。
熱浪像砂紙般擦過視網膜,93℃的蒸汽裹著機油的腐臭灌入鼻腔。Level 2的混凝土走廊在我身后生長,管道群如同巨獸的消化系統般蠕動收縮。墻面的應急燈閃爍三次后永久熄滅,黑暗深處亮起兩排熒光牙齒,這次它們的排列方式帶著工業流水線特有的精確感。
手電筒光束掃過最近的蒸汽閥,在彌散的白霧中照出個模糊人形。那個穿橙黃工裝的生物正用扳手敲擊自己的太陽穴,那是一只切皮者。
我摸向腰間只剩半瓶的杏仁水,發現液體正在高溫中沸騰。Level 2的管道突然集體發出火車進站般的嘶鳴,笑魘們的熒光牙齒同步閃爍起來,在墻上投射出不斷收窄的倒計時網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