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華光只覺一股暖流自后心涌入,如春風化雪,驅散了腦海中的混沌。
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被師父華云峰護在身后。那只靈蝶所化的萬千光點正鋪天蓋地襲來,每一粒都帶著攝魂奪魄的詭異力量。
“閉氣!走離位!“華云峰低喝一聲,袖中突然飛出一根金線,纏住華光手腕,將他猛地拉向右側三丈外的一株古松后。
華光踉蹌幾步站穩,只見師父已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玉藥瓶,拇指彈開瓶塞,將其中藥粉灑向空中。
“千機引——起!“
藥粉遇風即燃,爆出一片碧綠色的煙霧。煙霧所過之處,谷中草木無風自動——藤蔓如靈蛇般竄出,纏向黑衣人腳踝;帶刺的枝條瘋狂抽打,花粉化作黃色毒霧彌漫開來。
草木皆兵!
華光瞪大眼睛。這正是師父曾提過的“千機引“,能以藥力激發方圓百丈內植物的自衛本能,將尋常草木化作殺敵利器!
“看好了——'金風玉露'!“華云峰的聲音穿透混亂傳來。
只見他雙手各執五根銀針,針尾竟都系著纖細如發的金線。十指翻飛間,銀針破空而出,金線在空中交織成網,將三名沖在最前的黑衣人手腕要穴盡數纏住。
“呃啊!“黑衣人頓時如遭雷擊,渾身抽搐著癱軟在地。他們的手腕穴位被金線鎖死,內力逆流,竟不受控制地揮刀砍向同伴!
銀面人見狀暴怒:“破陣!“
剩余四名黑衣人立即變換陣型,兩人一組背靠背站立,從腰間取出黑鐵短笛吹響。刺耳的笛聲化作肉眼可見的聲波,將襲來的藤蔓紛紛震碎。
華云峰冷笑一聲,突然從藥囊中取出紅白兩色藥丸,在掌心一搓。
“赤白相激,腐骨生瘡!“
他甩手將藥丸擲出,紅白藥粉在空中相混,瞬間化作腥臭的霧團籠罩兩名黑衣人。
“啊——!“凄厲的慘叫響徹山谷。那二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水泡,繼而潰爛流膿,轉眼間已面目全非。
華光胃部一陣翻涌。他從未見過師父用如此狠辣的手段,這分明是要人性命的毒術!
“醫者仁心,但除惡務盡。“華云峰似看出他所想,沉聲道,“這些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無辜鮮血,今日不除,后患無窮。“
話音未落,銀面人已鬼魅般掠至華云峰身后,幽藍短劍直取后心!
“師父小心!“華光失聲驚呼。
華云峰頭也不回,反手從發髻抽出一根玉簪。“鏘“的一聲脆響,玉簪與短劍相擊,竟迸濺出火星!
借這一擋之力,華云峰旋身飛退,同時從袖中射出三根細如牛毛的冰針。
銀面人急忙閃避,卻仍被一針擦過臉頰。他面具下的皮膚立刻泛起青紫色,顯然針上淬了劇毒。
“好!好!好!“銀面人連道三聲,聲音已因中毒而嘶啞,“不愧是太醫院首,用毒功夫果然...“
他突然暴起發難,短劍化作一道藍虹直刺華光心口!這一劍快若閃電,分明是要一擊斃命!
華云峰目眥欲裂:“光華!“
千鈞一發之際,華光體內突然涌出一股奇異熱流。他眼前的世界仿佛慢了下來,能清晰看到短劍刺來的軌跡。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應——他側身、仰頭、旋腕,竟在毫厘之間避過這必殺一劍!
“什么?!“銀面人震驚失色。
華光自己也愣住了。方才那一瞬,他感覺全身血液突然沸騰,眼前閃過無數陌生畫面:巍峨的雪山、古老的祭壇、一群身著白袍的人向著一輪金日跪拜...
“他的血脈覺醒了!“銀面人突然狂喜,“快!拿下他!國師必有重賞!“
剩余三名黑衣人聞聲而動,呈三角陣型包抄而來。華云峰見狀,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手中銀針上。
“三元聚頂,針渡幽冥!“
他竟將三根金針刺入自己頭頂要穴!隨著金針入體,華云峰面色瞬間變得血紅,周身氣息暴漲。溪水無風起浪,化作無數水針射向敵人!
“嗖!嗖!嗖!“
每一滴水珠里都裹著一根細如牛毛的冰針,中者立刻渾身青紫,動作遲緩下來。
銀面人見勢不妙,突然掏出一個漆黑鈴鐺瘋狂搖動。刺耳的鈴聲讓華光頭痛欲裂,眼前再次發黑。更可怕的是,那只本已消散的靈蝶竟重新凝聚,朝他撲來!
“走!“華云峰一把抓住華光手腕,將他甩向谷底方向,“記住我教你的'閉氣訣',過溪后右轉第三塊巖板下有密道!“
華光踉蹌著站穩,卻見師父轉身迎向銀面人,背影決絕如青松挺立。
“師父!一起走!“
華云峰沒有回頭,只是將青囊箱拋給他:“醫者臨陣,豈能全退?記住——太虛神針第三十六式...“
話音未落,銀面人已獰笑著擲出幽藍短劍。華云峰不閃不避,竟用胸膛硬接這一劍!
“噗嗤!“
鮮血噴涌的瞬間,華云峰死死抓住劍柄,慘笑道:“藥毒本同源...“
短劍突然爆裂,劇毒血霧彌漫。銀面人躲閃不及,被血霧沾到的皮膚立刻潰爛。他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踉蹌后退。
華光渾身發抖,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死死抱著青囊箱,在漫天毒霧與血色中,最后看了師父一眼——
那位曾經威嚴的太醫院首,此刻挺立在溪石上,周身金針環繞,背后是潰不成軍的黑衣人。他的白發在風中飛揚,像是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幟...
“走啊!“華云峰用盡最后力氣大喝。
華光咬破嘴唇,強迫自己轉身沖向谷底。淚水滾落,但他沒有擦拭,只是將師父的教誨、師父的背影,還有那份沉甸甸的醫道傳承,都深深烙在心底。
溪水暴漲,為他隔開追兵。華光按照師父所指,找到那塊特殊的巖板,鉆入了幽深潮濕的巖縫中。
黑暗中,他懷中的青囊箱突然泛起微弱的青光。華光顫抖著打開箱子,發現除了《太虛醫經》和玉佩外,還有一張染血的紙條:
“吾徒光華:汝乃上古醫族后裔,玉佩為證。柳山所求長生術,實為奪人壽元的邪法。太虛神針三十六式,前三十三式救人,后三式...是為師畢生之憾。醫者仁心,慎之慎之。“
字跡潦草,顯然是在極度危急中所寫。華光的淚水滴落在紙條上,突然,胸前的玉佩發出一陣溫熱。
一股浩瀚如海的信息涌入腦海——那竟是師父畢生醫術的精粹!針法、藥方、診脈之術...如潮水般涌來。
在這黑暗的巖縫中,華光終于明白,自己肩負的不僅是復仇之責,更是一場關乎天下蒼生的醫道傳承。
他擦干眼淚,將玉佩和醫經貼身收好,朝著巖縫盡頭的微光爬去。身后,隱約傳來溪水嗚咽,仿佛在為那位隕落的神醫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