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帶著初夏的燥熱鉆進圖書館，楊星雨正對著攤開的四級真題冊皺眉，筆尖在聽力原文旁劃下歪歪扭扭的波浪線。

林羽凡把冰美式推到她手邊，指節敲了敲她眼下的青黑：“昨晚又熬到幾點？”

“就…十一點半。”

楊星雨含糊著翻過頁，視線卻黏在“長篇閱讀”的題干上，“這個‘小貓釣魚’題怎么永遠選不對啊？給的單詞看著都認識，放句子里就懵了。”

她指的是四級考試里的選詞填空題型，十五個單詞填十個空，像極了釣魚時捉摸不定的浮漂。

林羽凡俯身湊近，雪松味的洗衣液混著舊書頁的氣息圍過來，他的指尖點在選項欄：“先標詞性，n.、v.、adj.、adv.分開。

你看這個空前面是‘a’，后面是‘of’，肯定填名詞，而且是單數。”

他順手抽出草稿紙，畫了個四欄表格：“比如‘challenge’是名詞，‘challenging’是形容詞，先分類再代入。

還有聽力里的新聞題，注意首句的5W原則——who、what、when、where、why，答案八成在開頭。”

楊星雨咬著筆桿點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頭：“對了！上次模擬考的翻譯題，‘端午節’怎么翻來著？我寫成‘Dragon?Boat?Festival’，老師說對，但我看范文里還有‘Duanwu?Festival’，哪個更準確啊？”

“兩種都對，”林羽凡笑她較真的樣子，指腹蹭掉她鼻尖沾的墨水，“但文化類翻譯要注意語境，比如后面提到‘粽子’和‘龍舟’，用‘Dragon?Boat’更直觀。作文的話，模板句可以記幾個，像‘As?is?known?to?all...’或者‘From?my?perspective...’，但別死套，要結合題目給的現象分析。”

他翻開自己帶來的筆記本，里面貼著不同主題的四級范文，標注著亮眼的連接詞和替換詞匯：“你看這篇‘在線教育’的作文，主體段用了‘Firstly...Secondly...Finally...’，但高階一點可以用‘To?begin?with...Furthermore...Last?but?not?least...’，閱卷老師會更喜歡。”

窗外的香樟樹影晃了晃，楊星雨盯著他逐字逐句講解的側臉，忽然覺得那些枯燥的語法點都跟著他的聲音活了過來。

直到閉館鈴聲響起，她才發現真題冊上畫滿了林羽凡的批注，最后一頁還貼著他手寫的便簽：“考前三天別刷題，把錯題本過兩遍，聽力每天磨耳朵——你男朋友可是‘翻譯課小王子’，四級必過。”

七月的蟬鳴吵得人心里發慌，楊星雨縮在沙發里，手指懸在四級查分頁面的“查詢”按鈕上。

林羽凡從背后環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怕什么？圖書館的咖啡沒白喝。”

“萬一…萬一聽力又錯一半呢？”她深吸一口氣，猛地點擊鼠標。

頁面跳轉的幾秒像過了一個世紀，直到“總分：498??聽力：198??閱讀：180??寫作翻譯：120”的字樣跳出來，她才愣住。

“過了？！我過了？！我不是在做夢吧寶寶！！！”

楊星雨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手機差點砸到地上，“林羽凡你看！498分！閱讀居然有180！”

她激動得原地轉了個圈，撲進林羽凡懷里時撞得他后退半步。

男人笑著揉她亂翹的頭發：“早說了，我教的學生怎么會掛科？”

“我要慶祝！”楊星雨眼睛亮晶晶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走，跟我回家！我要帶我男朋友見家長！”

林羽凡愣了一下：“現在？不先準備準備？”

“不用準備！”她已經把他往門口推，“我媽早就想看看你了，就說我四級過了，帶你回家吃飯！”

楊星雨牽著林羽凡的手站在自家門口按響門鈴，楊母一開門，看到林羽凡的瞬間眼睛亮了亮——他穿了件淺灰色襯衫，頭發梳得整齊，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斯文又干凈，完全符合楊母對“女婿”的外貌期待。

“叔叔阿姨好，我是林羽凡。”他微微鞠躬，語氣禮貌又得體。

楊父點點頭，楊母則熱情地把他拉進屋里：“快進來坐！小雨總提起你，說你課講得好。”

她端來水果，上下打量著林羽凡，“小伙子長得真精神，在哪兒工作啊？”

“我在外國語學院教翻譯課，剛入職不久。”

林羽凡坐姿端正，回答得簡潔清晰。

晚飯時，楊母不停地給林羽凡夾菜，問起他的家庭情況。

林羽凡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我爸媽……離婚了，我跟著媽媽長大。爸爸那邊……聯系不多。”

楊母夾菜的手頓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

飯后，楊星雨拉著林羽凡在客廳看相冊，楊母則把楊父拉進廚房，低聲說：“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家庭情況……你看小雨從小順風順水的，我們就她一個女兒，總希望她嫁得好一點，家境匹配很重要啊。”

楊父嘆了口氣：“人好最重要吧？看這孩子挺穩重的。”

“穩重是一方面，”楊母搖搖頭，“你忘了他說他爸爸是因為出軌離婚的？這家庭背景……我怕以后有隱患。”

翻相冊的途中，楊星雨小聲地問林羽凡：“我媽是不是嚇到你了？她就是有點嘮叨。”

“沒有，阿姨很熱情。”林羽凡低頭看她，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你陪叔叔阿姨多聊聊。”

在他獨自回家的路上，心中暗暗羨慕這樣幸福美滿的家庭，也為楊星雨有這樣美好的家庭而高興。

幾天后，楊母趁著楊星雨去上課，給林羽凡打了個電話，約他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林羽凡到的時候，楊母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推給他一杯拿鐵，表情嚴肅：“羽凡啊，阿姨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聊聊你和小雨的事。”

“阿姨您說。”林羽凡心里隱隱猜到了什么，指尖攥緊了咖啡杯。

“我知道你和小雨感情好，”楊母頓了頓，語氣放柔了些，

“但感情不能當飯吃。你看小雨，她從小沒吃過苦，我們對她的期望，是希望她找個能給她穩定生活的人。”

“我會努力給她穩定的生活。”林羽凡直視著她的眼睛，“我雖然現在只是講師，但我規劃好了未來的職業發展，會評副教授、教授，也在攢錢買房……”

“這些都需要時間。”

楊母打斷他，“而且，你爸媽離婚這件事，小雨跟我說了。不是阿姨偏見，原生家庭對人的影響太大了，你爸爸……”她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林羽凡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咖啡杯。

他的聲音有些發緊：“阿姨，我爸爸犯過的錯不代表我也會重蹈覆轍。我和小雨是真心相愛的，這份感情我很珍惜。“

“感情不能當飯吃。“楊母輕輕放下咖啡杯，杯底與瓷盤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的語氣變得堅決起來，

“羽凡，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現實問題擺在這里。小雨從小被我們保護得太好，她根本不懂生活的艱難。你現在的處境，能給得起她想要的生活嗎？“

窗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林羽凡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盯著咖啡杯里漸漸冷卻的液體，腦海里浮現出楊星雨查分那天雀躍的樣子。

那天她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像個孩子似的蹦蹦跳跳，非要拉著他去最喜歡的甜品店慶祝。

“阿姨，“林羽凡終于抬起頭，聲音里帶著疲憊卻異常堅定，

“我理解您的顧慮。但感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會證明給您看，我能給小雨幸福。“

楊母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年輕人，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她想起女兒每次提起林羽凡時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五味雜陳。

“年輕人總是把愛情想得太簡單。“楊母嘆了口氣，

“算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不過羽凡，阿姨希望你能多為小雨的未來考慮考慮。“

林羽凡站起身，微微欠身：“謝謝您的咖啡。我先告辭了。”

放在身體兩側的手藏在桌下微微顫抖，但他還是強裝淡定。

他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卻又透著一股不愿放開在自己身邊太陽的固執。

等林羽凡走遠，楊母拿出手機，猶豫了片刻才給女兒發去消息：“小雨，晚上回家吃飯吧，媽媽有事要和你好好談談。“

發完這條信息，她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禁又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