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桂香想請假在家陪小蘭，小蘭不但不同意，反而還說：“桂香姐，我也跟你出工干活去吧。”

桂香聽了笑笑說：“你又不是這個村里的人了?！?

小蘭說：“你跟楊春喜或馬占勝說，我出工干活讓隊里多給你記工分?！?

桂香聽了說她：“小蘭，你是不是覺得在這待著心里不得勁啊？咱倆跟親姐倆一樣，我沒把你當外人，你也把我當親姐姐，輕輕松松的，有啥事的話就跟我說?！?

小蘭感激地點點頭。

晚上，桂香聽小蘭講了她離開這里后的苦難經歷。

當初，小蘭比桂香先喜歡上奮飛，她姑堅決反對，很快，小蘭的姑姑托人在縣城給侄女介紹了個對象，那人是一個工廠的主任，年近四十，離過婚，一開始姑姑向那人提了條件，是夫婦倆和侄女進廠當工人，把戶口落進城里。那人答應并落實后，便讓小蘭跟他結了婚。

可是婚后才知道，他們并不是正式工，只有姑父屬于長期臨時工，而小蘭和姑姑，只是臨時工。很快，那主任就露出原形，讓小蘭辭職在家燒水做飯忙家務，伺候他，而且稍有不順就非打即罵。罵時，用最難聽的話。打就更嚴重了，竟三更半夜脫去她身上的衣服，用木板往她屁股上打。這次，因晚飯做早了，他說飯菜擱鍋里熱的時間長了不好吃。她爭辯了幾句。他就打了她好幾個嘴巴子，又說等半夜好好跟她算賬。小蘭就跑了出來，先到車站蹲了一宿，早晨天亮后就出城奔這里來了。

小蘭說她以前挨打都是回姑姑家，但很快就會被送回去，所以，她這次跑到這里來了。

“桂香姐，你看他把我打的?！毙√m把身上的傷痕給桂香看。

桂香看到她身上確實青一塊紫一片的，氣忿地說：“這樣你還跟他過啥啊？離婚啊！”

“我早就想離，可我姑不讓。”小蘭說。

桂香說：“你自己上法院提唄?！?

“我去了。”小蘭說：“還把身上的傷給他們看了，他們把男的叫去訓了一頓，不給離婚?！?

桂香說：“不給離婚，總這么挨打，誰能受得了？”

小蘭說：“我也這么想，這么下去非讓他折磨死?！?

桂香關切地問：“那你今后咋辦？”

“我是不想跟他過了。”小蘭說：“我還想回咱村來。”

桂香說：“回來倒是行，跟大隊說說就能解決，問題是你現在有家，還沒離婚，你丈夫要不讓呢？”

小蘭就懇求說：“桂香姐，你念的書多，能不能幫我離婚？”

桂香說：“行，我幫你。”

小蘭立刻感激地說：“桂香姐，謝謝你！”

可婆婆提出不同看法：“桂香，對于人家，還是勸和不勸離。再說，小蘭戶口落城里了，丈夫還是廠里的干部，這條件是一般人求不來的。兩口子打架，這是常事，咱們去找小蘭娘家人，一塊去說說那男的，讓他來給小蘭認錯道歉，別再打人了，把她接回去。如果那男的不聽勸，回去后還是打人，實在過不到一塊了，再離婚也行?！?

但小蘭說：“他指定不能來，他不是那樣的人，因為平常在他高興時，我就說以后你別打我罵我行嗎？你猜他咋說？他說他心里的火不發出來憋得難受，必須得發出來?！?

桂香看著她問：“如果他能來向你認錯、道歉、能改，并做出保正，你就別離婚了唄？”見小蘭不回答，又說：“離婚畢竟不是好事?！彼娦√m仍不吱聲，就又說：“非要離的話，那我就幫你離，等哪天咱倆上法院，離婚你就住在這里，咱倆住一塊也是個伴?！?

小蘭點點頭。可過了一天，她又改主意了：“桂香姐，你去找我姑吧，他真要能認錯道歉，保證以后不再打我的話，我就不離婚了。”

桂香問：“咋又不離了呢？”

“他有個姑，在縣里當大官?！毙√m說：“他姑說，等我們有了孩子，長大后她給在省里找個好工作?！?

桂香想說她，不等有孩子呢，你就被折磨死了咋整？但又一想，她丈夫的心也是肉長的，說不定以后她丈夫會痛改前非就對她好了呢，何況婆婆和父母也反對去拆散人家。再說她丈夫究竟啥樣的人，還沒見過他，所以，便對小蘭說：“好，我去看看?！?

小蘭說：“行?！?

桂香請了假，到了縣城，按照小蘭給她的地址，找到了她姑夫趙樹本家，是一間半磚瓦房，屋里的擺設比在村里時好多了。她把小蘭躲到自己家避難的情況跟他們說了一遍。

“這孩子。”小蘭姑埋怨：“吵架了也不跟我說，還跑到那里去了。”

桂香又把自己來的目的說了。

“行。”小蘭姑話倒是很利落：“你不來，他打我侄女，我也不能讓他。我呆一會兒去說他，讓他明天就去跟蘭蘭認錯，把她接回來。”

桂香見她說話的語氣很有把握，便告辭出來，回村了。

第二天，那男的果然來了，而且還是開著大卡車帶了好幾個人來的，不過沒有半點認錯道歉的意思，而是讓三四個年輕婦女把小蘭強拉硬拖地抬上了卡車。

桂香氣壞了，她怒沖沖地責問那男的：“你這是干啥？”

那男的指指汽車：“我來接我媳婦來了，不行嗎？”

“你這哪是接啊？這明明是搶嘛！”桂香仍氣沖沖地說。

“就算是搶，可我并不是在搶你啊！”那男的說：“我在搶我媳婦，讓她回家，這并不犯法?！?

桂香氣得臉色發青：“你說話注意點！就算你搶回去，你再打她也不行！”

那男的說：“我不打人能行嗎？不打人我手癢癢！不瞞你說，老子就是靠打人才當上這廠里的頭頭的，現在不讓亂打人了，只好娶個老婆回家來打，不打她那打你啊？你讓打嗎？好了，不跟你廢話了。”警告桂香：“以后她再上你這來，要么你給我送回去，要么你立刻去告訴我，否則的話，我對你不客氣，非帶人把你家砸個稀巴爛不可！”

桂香立刻回道：“你敢！”

那男的笑笑：“我砸得人家多了，打的人也不計其數，而且家家都比你家強，個個都比你有能耐。”

桂香毫不相讓：“你敢動我一下試試？敢砸我家一件東西試試？”

男子說：“你想挨打，那好，等我把我現在這個媳婦玩膩了，再來娶你，到時天天打你，”

桂香氣得一口吐沫吐到他臉上罵道：“地賴子！”

男子擦擦臉：“挺厲害呢，這要在城里，也是當頭頭的料?！闭f完向卡車走去。

桂香快步追上他，擋在他前面，指著他說：“告訴你，小蘭雖然是你媳婦，但夫妻平等，不要把她當玩物，說打就打，說罵就罵，你今天必須做出保證，以后不準再打她！”

男子把眼一瞪：“訝！我凈指著別人鼻子了，今天你竟敢指著我的鼻子，真是活膩了！”又扭頭沖車上：“下來幾個人教訓教訓她！”

小蘭見狀忙喊：“不能打她！”又沖桂香：“桂香姐，你快跑！”

從車上下來幾個人，圍著桂香就打了起來，幾下就把她打倒在地，拳打腳踢。

男子則上了車，又對手下人說：“別打了！”

那幾個人聽話地跑到車跟前，上了汽車。

桂香爬起來，眼巴巴地看著拉著小蘭的汽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