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住在村南的楊家，以前桂香跟春喜戀愛時，她非常想去那里。跟春喜黃了后，就不想去那里了。自從跟奮飛結了婚，她就更不想去那里了。雖然去過幾次，但都是被事情逼得硬著頭皮去的。

現在，丈夫王奮飛死了，她成了寡婦，而春喜又是她結婚之前的戀人，況且，他現在還在追求她，又有上次她被騙去關在屋里的教訓，這次她就更不應該去了。

所以，第二天她沒去。

但是，第三天下午，她還是去了。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楊大娘不在家，接待她的是春喜，他告訴她：“桂香，我媽上我姑家看我爺爺去了。”

她問：“啥時候去的？”

“昨天下午。”他說：“昨天中午我姑夫來告訴說我爺爺病了，我和我媽趕緊去了。”

她關切地問：“老人的病重嗎？怎么樣了？”

他說：“昨天下午病得厲害，夜里請醫生看了一夜，今天上午好多了，我看沒啥危險了，就回來了。”又讓她：“你坐。”

她卻說：“楊大娘不在家我就回去了。”說完轉身要走。

他問她：“桂香，等我媽回來我去喊你啊？”

她說：“到時你告訴大娘我來過了就行，別的就不用說了。”說完繼續往外走。

“桂香，你先別走。”他沖她說：“我問你點事。”

她停下回頭看著他：“啥事？”

他走到她面前說：“桂香，我想知道你來找我媽的目的是什么？”

她說：“我媽說你媽找我有事，所以我就來了。”

他又問：“桂香，你知道我媽找你是為啥事嗎？”

她說：“知道啊！”

他：“那你是……”

她說：“我來是向大娘解釋我不同意的原因的。還有，我想希望大娘托媒給你介紹個合適的姑娘。”

他卻說：“桂香，你真要關心我，你就……”

她打斷他：“誰關心你？我是關心大娘，她這么大年紀了，應該有個兒媳照顧。同時，我也是為了我自己，你結了婚，就省的總來找我麻煩了。”說完繼續往外走。

他忙說：“桂香，你先別走，我還有話呢！”

這次，桂香不但沒停下，反而加快了往外走的步子。

春喜則快步到了外屋門，擋住她的去路。

“怎么？”她說：“那天晚上你把我騙來關屋里，現在還要大白天把我關屋里嗎？”

他語氣誠懇地說：“桂香，你說，我究竟怎么做你才能跟我結婚呢？”

她說：“我說出來你也做不到。”

他立刻連聲說：“能！能！”接著又情真意切地：“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盡我的一切努力、盡我最大的力量，一定能做到，就是頭拱地我也要做到！”

她看著他說：“把你的頭割下來，換上我丈夫王奮飛的頭；把你的心掏出來，換成我丈夫王奮飛的心；把你的五臟六腑掏出來，換成我丈夫王奮飛的；把你身上的肉剔下來，換上我丈夫王奮飛的肉；把你身上的骨頭都抽出來，換上我丈夫王奮飛的骨頭。”

春喜為難地：“這……這根本就不可能啊！”

“你知道就好！”她說完推開他走了。

春喜看著她大聲說：“黃桂香，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你！你等著！急了眼我豁出犯錯誤蹲笆籬子、搶也要把你搶到手！”

桂香則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社員們歇了幾天，又要出工干活了。和往年冬天一樣，男的天天出工，女的則比較自由，想出工也不往回攆，不出工也不去叫你，自主決定。

桂香對春喜的一廂情愿，雖然把話對他說得那么清楚，對他的糾纏回絕的那么堅決，但他追求她的態度卻有增無減，雖然他沒像發過的誓那樣來搶她，卻找了很多人一個接一個的游說她，都對她說：“春喜論年齡跟你合適，論文化跟你也合適，論長相跟你更合適，跟你這么合適的人，你上哪里去找啊？他是大隊主任，這么年輕就當上大隊主任，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前途無量啊！你倆都在一個村里住著，又都是獨苗，本來是天生的一對，后來雖然你跟別人結婚了，可現在又單身了，這說明什么？說明你倆確確實實是一對。桂香，夜里你一個人躺在被窩里，我就不信你能睡得安穩，你難道就不想？“

桂香是想，她想她死去的丈夫，想得難受，想得要命！

轉眼快到春節了，大隊決定把秧歌隊組建起來，過年期間扭一扭熱鬧熱鬧，還想到時把踩著高腳的秧歌扭到社里去，扭到縣城去，給各級政府領導拜年。

后來，為了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抓革命，促生產”“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偉大號召，便把服裝樂器道具都鎖進倉庫，以后過年時也不再扭了。

現在，鎖了好多年的這些又被折騰出來，把會扭秧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隊部院里，在婦女主任等人的指導下，進行排練，由于無論是年前排練還是過春節正式扭，隊里都給工分，所以去扭的人很多。

但桂香沒去，她不會，人們曾拉她去，說不會可以教她，但她仍不去。她雖然不去，但一有時間，別人來喊她時，她也會去隊部院里去看看。

隊部院里，鑼鼓喧天，鎖吶聲聲，人們穿著各種樣式各種顏色的服裝排練著，村里的一些男女老少站在旁邊邊嘮嗑邊看熱鬧。

這幫排練的人也確實熱鬧，有扮老頭老太太的，端著長桿的煙帶鍋子踩著高蹺你來我往逗來逗去。有劃旱船的。有西游記里三個徒弟保著唐曾去西天取經的。有坐轎和抬轎的……

年三十，桂香和婆婆包了餃子，她拿著紙端著一碗餃子去上墳。玉妹要跟她一起去，但桂香不讓，因為她懷孕了，按風俗孕婦是不能去上墳的。她出了家門，到了墳上，看到墳前已經有燒過的紙灰，還擺著供品，顯然已經有人來上過墳了。她覺得奇怪。上完墳回到家，把看到的情況跟婆婆一說，婆婆也百思不得其解地說：“到底是誰呢？”

因為實在猜不出是誰，桂香就想：會不會是楊春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