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離世之后，外婆的生活要經歷漫長的孤獨，就像一株并蒂蓮，一半凋零，另一半看著似乎少了什么。

外婆整理好心情，開始把所有的熱情，所有的力量用在掙錢上面。

第二年開春，外婆的小豬仔長得白白胖胖的，在豬圈里跑來跑去，那樣子特別可愛。外婆每天早早地割好豬草，拿到機器那里剁的很碎很碎，拌一點包谷面裝滿了桶。拿到豬槽倒給小豬兒吃，那聲音那樣洪亮，看來小豬們都很喜歡吃。小豬吃完之后，外婆趕緊把豬圈收拾的干干凈凈的，連豬圈都得打掃得干干凈凈。

外婆總說：豬和人都一樣，收拾干凈一點看起來要撐頭一點。

新的麻煩來了，豬兒長大了總得出欄，家里沒有那么多糧食來供給這些小豬兒了。外婆沒有車，怎么運是一個問題。

外婆來到外祖婆家和外祖婆說起了這件事，外祖婆說：“鳳丫頭，別擔心。等你弟弟回來我給他說。”

舅公公做工回來，外祖婆把這件事給舅公公說了，舅公公和舅婆婆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里有了答案。異口同聲的回答：“姐姐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姐姐不輕易開口，明天趕集，我們都去幫忙趕豬裝豬。”

第二天天還沒完全透亮，天邊泛著一層薄薄的霧，殘月仍掛在樹梢。只聽見村里的公雞打鳴的聲音，連狗兒都還在夢里和周公下棋。舅公公披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頭上戴著遮陽帽，其實就是類似蓑衣的材料做的一頂帽子，說是這個耐用，莊稼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實惠。外公手里攥著粗麻繩，麻繩表面磨得毛糙，仔細一看，就像許多小球依附在麻繩上面，麻繩上還沾著零星干稻草皮皮；舅婆婆裹著藏青色頭巾，穿了一件藍色麻布衣裳，將昨夜備好的苞谷米花揣進圍裙口袋，還拿一個麻撕口袋裝了幾兜大白菜，水壺里面打了滿滿一壺水，想著帶去集上夠三個人喝了。他們哈著白氣，輕手輕腳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吵醒沉睡的外祖婆。

豬圈里的小豬兒聽到到動靜，哼唧著豬圈里里跑來跑去。舅公公弓著腰，瞅準時機甩出繩索，繩套精準套住豬脖子；舅婆婆則抖落苞谷米米和大白菜，誘導著豬兒們往門口挪。豬兒察覺到異樣，扯著嗓子嚎叫，你跑這里，我跑那里，場面一度混亂，差點把舅公公和外婆拌倒摔在豬糞上面。舅公公和外婆只能調整策略，兩人喘著粗氣，一個拽繩，一個吆喝，連哄帶趕，終于將渾身蠻力的豬兒們引導到豬圈門口，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所有的小豬仔運上拖拉機。仔細一看，三人滿頭大汗，但是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拖拉機突突的轟鳴聲撕破晨霧，外婆車廂里鋪著防滑的稻草。回到家里把早早做好包心給了舅公公舅婆婆，包心是用糯米面當做皮，里面包了肉沫和豆腐，加一點糟辣椒來炒，那味道，別提有多香了。三人簡單地吃了一個早餐就準備出發趕往集市。

拖拉機發出突突的聲音，一路馬不停蹄地在路上跑，尾巴上冒出黑黑的煙。外婆堅持坐在車廂里看著她的豬兒們，竟然眼眶里裝滿了淚珠，但是抬著頭看一看天，心里一下沉了下去，硬是在三秒鐘之內把眼淚憋了回去。雖然不舍，但家里還有三個孩子在讀書，把豬兒賣了就有錢了。

來到集市，來賣豬崽子的不太多。買豬的人早已圍上來問了價錢。

這個豬多少錢一斤，外婆說:“五塊一斤。”那個人說：“少點行不行。”

外婆說：“姨媽，少不了嘞。少了連糧食本都撿不來，你看這個豬長得好嘞，保管你買回去好喂得很。”

“我這里還有多余的豬飼料，買一頭小豬，送五斤飼料。”

圍觀的話一聽，還有這等好事。仔細一看，外婆的豬崽子是整條街長得最好個的了。

一位長得肥頭大耳的叔叔扛著秤就來了。

“拿我的稱稱，我要八頭。”

舅公公舅婆婆外婆三人立刻來幫忙，一個一個稱，總計數量。400斤。

外婆說：“2000塊錢。”

那個人麻溜地從手帕里掏出了錢付給外婆，外婆認真地數了數，看了看。沒有一張是假的。

算是來了個開門紅。

還剩下十二頭小豬。

東邊急匆匆地跑來了一個娘娘，聽說這里人多，還有一家賣的豬長得又漂亮有精神。一定要來看個究竟。

一來看，果然名副其實。

喘著氣說:“這個豬兒怎么賣。”

“姨媽，五塊一斤。買一頭豬送五斤飼料”

“我們是喂來過年自己吃，給我稱兩個豬兒。”

“用你的稱還是我的稱”

“用我自己的。”

“好。”

舅公公麻溜地把豬兒抬上了秤，稱了兩頭給這個娘娘。

“一共105斤，一共525塊錢。”

那人小布包里面翻開小手帕不，里面還有一個塑料袋，再往里還有一塊小麻布，才拿出皺巴巴的530塊錢。

外婆從口袋里翻出五塊錢退給她，麻利地裝了十斤飼料給了她。

之后，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問豬崽子。有的人買了，有的人沒有買。等到中午的時候，還有一頭豬無人問津。

外婆說，這可能是天意吧，這頭豬應該是留來過年的。弟弟，弟媳婦，我們回去吧。

舅公公舅婆婆和外婆把剩下的一頭小豬帶回來了拖拉機，在街上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外之后，舅公公就騎上拖拉機送外婆回家了。

外婆一到家，算除了生活必需品和豬飼料外，還掙了四千八。說什么都要要拿六百塊錢給舅公公。舅公公婆婆說：“姐一家人不新這種，過年少年豬記得喊我們出頓殺豬飯，孩子們上學還要錢，你自己也要留著用，家里還有老人，三三五五的還要花一些，咱媽那里我們會照顧好。有什么事，記得和我們說，離得也不遠。”

外婆說：“是咯是咯，我真高興有你們在，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說完之后，舅公公舅婆婆回了家。

外婆拿著四千八百塊錢挨家挨戶還鄉親們的錢。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千二百塊錢。但此刻，她感覺無比輕松。

“俊杰，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債還完了。”

外婆回到家眼含熱淚，坐在堂屋，拿著外婆的遺像一遍遍擦拭。又重新擺放回到原位。

外婆是個急性子，第二天就早早的拿著錢去了信用社排隊，四百寄給了巧妹，三百寄給了琳妹，三百寄給了小昊陽。

留下兩百。十八塊錢稱了兩斤肉準備回家做點白菜肉丸子給自己的婆婆吃。

自從外公過世后，外婆都好久沒有展露笑顏了。村里很多人都勸外婆改嫁，甚至連外婆的婆婆都支持她改嫁。但外婆總說，擇一人，終一生。

“俊杰活在我的心里，我會帶著他的期盼，好好活。”

久而久之，身邊人也不再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