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墜落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

楚臨在劇痛中醒來，發現自己仰面躺在一張解剖臺上。不銹鋼臺面貼著后背，冷得像冰。他試著動了動手指，聽到金屬鐐銬碰撞的清脆聲響——手腕和腳踝都被固定住了。

“別動?！?

林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楚臨抬眼，看到對方正俯身查看自己的瞳孔，銀白色的右眼在昏暗的燈光下像個月亮。那縷垂下來的黑發掃過楚臨的鼻尖，帶著消毒水和血混合的古怪氣味。

“我死了嗎？“楚臨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比那更糟?！傲盅绲氖中g刀閃過一道冷光，“你觸發了系統異常。“

刀尖挑開楚臨的衣領，冰涼的金屬貼上他發燙的后頸。一陣銳痛過后，林宴用鑷子夾起什么發亮的東西舉到燈光下——那是塊微型芯片，表面沾著血絲，還在規律地閃爍紅光。

“追蹤器？“楚臨掙扎著想要起身，鐐銬深深勒進皮肉。

林宴突然用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捂住他的嘴。那只手上有新鮮的血跡，指縫間還能看到淡藍色的靜脈。

“噓?！?

楚臨聽到門外傳來“咔嗒咔嗒“的聲響，像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但節奏不對——太規律了，像是機械發出的聲音。隨著聲響接近，他后頸的傷口開始灼燒般疼痛。

林宴的嘴唇幾乎貼到他耳廓上：“裝死?！?

門被推開的瞬間，楚臨閉上眼睛。他感覺到林宴迅速拉過白布蓋住他的臉，布料粗糙的質感摩擦著傷口。

“醫生，彩排時間到了?！芭说穆曇籼鸬冒l膩，每個字都像裹了糖漿，“觀眾們等不及要看新演員了?！?

“這個實驗體有嚴重排異反應?！傲盅绲穆曇糇兊帽涠鴮I，和剛才判若兩人，“需要再做一輪凈化處理。“

“哎呀，真可惜?！案吒穆曇衾@著解剖臺轉了一圈，“他的臉倒是很適合演王子呢?！?

楚臨感到有尖銳的物體劃過他的胸口——可能是指甲，也可能是刀片。那東西順著他的腹肌線條游走，在肚臍處惡意地按壓了一下。

“半小時后我要看到化妝間里有兩個人偶?！芭说穆曇敉蝗毁N近，楚臨聞到濃郁的玫瑰香精味道，“否則就把你的眼珠子做成紐扣，親愛的醫生。“

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遠去。楚臨剛要松口氣，就感到林宴猛地掀開了白布。銀白色的瞳孔緊縮成一條細線，手術刀抵在他的喉結上。

“你是誰？“林宴的聲音比刀鋒還冷，“E序列的玩家不可能觸發系統警報。“

楚臨仰頭看著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突然笑了：“我以為醫生都擅長做檢查?！八室鈩恿藙颖皇`的手腳，“要不要親自確認下？“

刀尖刺破皮膚，一滴血順著脖頸滑落到解剖臺上。

“后頸芯片在讀取我的記憶。“楚臨收起玩笑的語氣，“我看到一個實驗室，還有......“他皺眉，記憶像被攪渾的水，“還有你的眼睛，但不是在臉上，是泡在培養皿里?！?

林宴的表情終于出現一絲裂縫。他快速解開鐐銬，扔給楚臨一件沾血的白大褂：“穿上，我們得在二十分鐘內找到控制室。“

楚臨活動著手腕，注意到這個房間的詭異之處——墻上的解剖圖全是人偶結構，玻璃柜里陳列著各種人體器官，但都是用陶瓷和木頭制成的。最駭人的是角落里的縫紉機，上面還穿著半截人皮似的布料。

“歡迎來到人偶歌劇院的后臺?！傲盅鐝乃幤饭窭锶〕鲆恢аb著藍色液體的針劑，“這是認知穩定劑，能暫時屏蔽系統對你的掃描?！?

楚臨卷起袖子：“副作用是？“

“可能會看到一些......不存在的東西?！傲盅绲闹讣獍丛谒闹飧C，尋找靜脈，“比如記憶碎片，或者未來影像?！?

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楚臨的視野突然被染成深藍。他看到一個穿病號服的林宴被綁在電擊椅上，而站在控制臺前的——赫然是穿著白大褂的自己。

“看到什么了？“現實中的林宴問。

楚臨舔了舔發干的嘴唇：“看到你在給我做難喝的咖啡?！?

林宴瞇起眼睛，顯然不信，但沒再追問。他遞給楚臨一把手術剪：“武器?！?

推開更衣室的門，走廊比想象中明亮。猩紅的地毯延伸到盡頭，兩側墻上掛滿了肖像畫。楚臨湊近看，發現所有畫框里都是同一個人偶的不同裝扮——有時是公主，有時是劊子手，但眼睛始終是空洞的玻璃珠。

“別盯著看。“林宴突然拽了他一把，“畫會記錄觀察者的特征。“

太遲了。楚臨看到畫中的人偶嘴角慢慢上揚，金色的卷發開始變成他特有的深棕色。更可怕的是，人偶的右眼正逐漸變成他的近視眼，鏡片的反光都一模一樣。

“跑！“

林宴抓著他的手腕沖向走廊盡頭。身后的畫像發出“咔咔“的響聲，一只蒼白的手正從畫框里伸出來，指甲上還沾著楚臨的血。

拐角處突然出現一個推著器械車的護士。她的臉是精致的瓷偶，但脖子以下全是金屬骨架。看到兩人時，她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齒輪。

“醫生，手術時間到了哦~“

林宴的手術刀精準地釘入她的眉心。瓷偶的臉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但金屬骨架還在活動，機械手抓住楚臨的白大褂。

楚臨抄起推車上的骨鋸，狠狠切向機械關節?；鸹ㄋ臑R中，他聽到系統提示音：

【獲得臨時武器：染血的骨鋸（耐久度23%）】

【激活隱藏屬性：外科醫生好感度+15】

“這邊！“林宴踢開一扇標著“配電室“的鐵門。

狹小的空間里堆滿電子設備，中央控制臺上布滿了按鈕和拉桿。最引人注目的是墻上的巨大屏幕，顯示著劇院各個角落的監控畫面——舞臺上已經坐滿了“觀眾“，清一色都是穿著華服的人偶，它們的眼珠齊刷刷盯著同一個方向。

“他們在等什么？“楚臨問。

林宴正在快速操作控制臺：“等主角登場?！捌聊凰{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每場演出都需要新鮮的人類神經束做人偶操縱線?！?

楚臨突然注意到一個閃爍的紅色按鈕，上面貼著“緊急逃生“的標簽。他伸手就要按——

“別動！“林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是陷阱?！?

太遲了。整個房間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天花板上降下鐵柵欄。屏幕上的監控畫面全部變成血紅色，顯示著同一行字：

【叛徒檢測程序啟動】

林宴的后頸突然滲出鮮血，他痛苦地彎下腰。楚臨看到他的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像是要破體而出的寄生蟲。

“芯片......在排斥......“林宴的銀白眼瞳開始頻閃，“快走......“

楚臨沒動。他盯著控制臺上的代碼界面——雖然系統語言陌生，但編程邏輯與他熟悉的C++有相似之處。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他嘗試用注釋符中斷系統指令。

【錯誤：未知符號】

【錯誤：權限不足】

林宴已經單膝跪地，手術刀插在地上維持平衡。鮮血從他的鼻孔和耳道流出，在蒼白皮膚上格外刺目。

楚臨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用力抓撓后頸還未愈合的傷口。鮮血涌出，他沾血的手指在控制臺上畫出一個奇特的符號——E-714編號的變形體。

【異常權限認證通過】

【臨時管理員模式激活】

鐵柵欄緩緩升起，林宴皮膚下的蠕動停止了。他抬頭看楚臨的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你不該暴露這個能力?！?

楚臨拉起他，發現醫生的手在微微發抖：“扯平了?！?

控制室突然劇烈震動，屏幕上的監控畫面一個接一個黑屏。最后亮著的那個畫面里，穿高跟鞋的女人正撕開自己的臉皮——下面是由無數金屬觸須組成的核心。

“我們還有七分鐘?！傲盅缯{整著控制臺，“能暫時關閉劇場所有出口，但——“

“但我們必須上臺演出?！俺R接上他的話，指著屏幕角落的小字：【最終彩排倒計時06:45】。

林宴突然笑了，這個笑容讓他整張臉都鮮活起來：“會跳舞嗎，程序員先生？“

“比寫代碼差點?！俺R回以微笑，“不過當你的舞伴應該夠用?！?

林宴從控制臺底下抽出一張泛黃的樂譜：“這是人偶師的控制器。待會兒我會用手術刀切斷主控神經，你需要同步按下這些音符?！?

楚臨研究著樂譜上詭異的符號：“這看起來不像任何已知的音階......“

“因為它控制的是觀眾的情緒?！傲盅绲闹讣鈩澾^幾個特別標記，“恐懼、痛苦、絕望——這才是人偶歌劇院的真正演出內容?！?

走廊盡頭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音。楚臨從門縫看到，那個護士正拖著變形的軀體向他們爬來，瓷偶臉上還插著手術刀，齒輪間不斷滲出黑色黏液。

“該謝幕了?！傲盅缥站o手術刀，銀白眼瞳在黑暗中發亮。

楚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在醫生錯愕的目光中，將他手背上的血跡擦干凈：“第一次合作，林醫生?！?

林宴怔了怔，嘴角微微上揚：“別死得太難看，E-714。“

他們沖向舞臺的方向，身后是蘇醒的怪物，前方是未知的演出。楚臨的后頸又開始灼痛，但這次他確定——那不是因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