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的敲擊聲在凌晨三點的辦公室里格外清脆。

楚臨把最后一行代碼敲完，后仰靠在人體工學椅上，捏了捏發酸的鼻梁。顯示器冷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鏡片反射著密密麻麻的代碼行。他隨手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這個動作要是被公司那些小姑娘看見，又該引起一陣竊竊私語了。

“Bug修完了，測試組明天......“

他的自言自語戛然而止。

顯示器突然泛起了血色波紋。

楚臨皺眉，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快捷鍵。不是顯卡問題，不是系統錯誤。那些紅色液體般的像素正從屏幕邊緣向中心蔓延，逐漸吞噬他的代碼。

“5...“

機械女聲從音響里傳出，卻帶著血肉摩擦般的黏膩感。

楚臨猛地站起來，椅子撞在身后的玻璃隔斷上。他伸手去摸手機，卻看見鋁合金機身正在融化，像被高溫灼燒的蠟一樣扭曲變形。手機聽筒處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細密的、牙齒般的金屬尖刺。

“4...“

辦公室的燈光開始頻閃。在明暗交替的間隙，楚臨從落地窗的倒影里看到了——不止一個自己。六個不同著裝的身影站在他身后，穿白大褂的那個正在解剖某種多足生物，全身機械化的那個浸泡在培養液里，最右側滿身是血的那個突然轉頭，對他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3...“

后頸傳來劇烈的灼燒感。楚臨伸手摸到一塊凸起的皮膚，觸感像是嵌入皮下的微型電路板。茶水間的咖啡機突然噴出帶著鐵銹味的液體，在白色地磚上蜿蜒成相同的倒計時數字。

“2...“

他沖向消防通道，卻發現門把手上纏滿了神經纖維般的白色絲線。那些絲線蠕動著，末端連接著墻上的應急指示燈——原本綠色的“EXIT“標識，此刻正流淌著暗紅色的光。

“1...“

世界在尖銳的蜂鳴聲中坍縮。

楚臨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抽離成數據流，視網膜上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青銅門上的血手印、寫滿數學公式的冷凍艙、正在啃食時鐘的黑色犬類生物......

【歡迎來到第19層深淵】

當視野重新聚焦時，他正跪坐在一個環形劇場中央。花崗巖地面冰涼刺骨，空氣中漂浮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抬頭能看到圓弧形的穹頂，上面用熒光顏料畫著巨大的樹狀圖，每個枝丫末端都懸掛著透明培養艙，里面蜷縮著人形陰影。

“新手保護期三分鐘。“

清冷的男聲從右側傳來。楚臨轉頭，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陰影里。那人身形修長，左眼戴著醫用眼罩，露出的右眼瞳孔是詭異的銀白色。他正用手術刀修整自己的指甲，刀鋒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

楚臨的視線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那雙手漂亮得不像外科醫生的手，倒像是鋼琴家或者......

“林宴，第七次輪回。“男人突然甩手，手術刀擦著楚臨的耳際釘入他身后的石柱，刀柄上刻著細小的數字“387“，“建議你先檢查系統面板，菜鳥。“

楚臨這才注意到視野邊緣有半透明的UI界面。當他集中注意力時，一組血色文字在空氣中展開：

【玩家：楚臨（E-714）】

【當前副本：人偶歌劇院】

【主線任務：存活至演出結束（剩余4小時12分）】

【san值：87/100（輕微認知紊亂）】

“E開頭的編號？“林宴突然靠近，楚臨聞到他身上消毒酒精混著某種冷香的氣息。銀白色的瞳孔在近距離下能看到細微的機械紋路，“有意思，你是外部世界的原生體。“

楚臨剛要追問，劇場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穹頂的枝形吊燈劇烈搖晃，那些懸掛的培養艙一個接一個爆裂。粘稠的液體雨中，數十具人偶摔落在環形劇場各處，它們的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嗒“聲，正在緩緩站起。

【警告！演出提前開始】

【強制支線任務激活：獲得表演道具】

林宴已經沖向最近的人偶，動作敏捷得像只獵豹。他扯開對方蕾絲領結的動作嫻熟得可怕，楚臨看到領結下藏著把黃銅鑰匙，鑰匙齒紋組成微小的骷髏圖案。

“別發呆！“林宴將鑰匙拋過來，楚臨下意識接住，指尖觸碰到對方冰涼的皮膚，“檢查你三米內的人偶！“

楚臨撲向一具摔斷腿的芭蕾人偶。當他扳開人偶精致的右手時，掌心里嵌著一塊晶體顯示屏，上面跳動著二進制代碼。職業本能讓他立即開始解析：

“01101000 01101001 01100100 01100100 01100101 01101110...“

（hidden door under...）

“東北角有暗門！“楚臨喊道。話音未落，芭蕾人偶突然用折斷的腿骨刺向他的眼睛。他偏頭躲閃，人偶的趾尖還是劃破了臉頰，溫熱的血液滴在晶體屏上，代碼立即變成了血紅色。

林宴的手術刀精準地釘入人偶眉心，“別用常識判斷這些玩意。“他拽起楚臨往東北角跑，手指像鐐銬一樣扣住楚臨的手腕，“它們會讀取你的恐懼。“

暗門藏在浮雕壁畫后面，畫面上是正在吞噬自己尾巴的巨蛇。楚臨注意到蛇眼部分用的是會反光的特殊顏料，在特定角度能看到微弱的紅光規律閃爍。

“摩斯密碼。“他下意識伸手觸碰，指尖傳來被電流擊中的刺痛，“S...O...S...這是求救信號？“

林宴已經用鑰匙打開暗門，里面是向下的螺旋樓梯，“歡迎來到深淵。“他的銀白眼瞳在黑暗中泛起微光，“記住兩件事：第一，不要完全相信系統提示；第二...“

震耳欲聾的鐘聲打斷了他。整個劇場開始傾斜，那些蘇醒的人偶正以違背物理規律的方式沿墻壁爬行。楚臨最后看了一眼穹頂的樹狀圖，發現所有培養艙都在向最頂端的黑色艙體輸送血線。

“第二是什么？“在跳進暗門的瞬間他大聲問道。

林宴的聲音混在金屬扭曲的噪音里傳來：

“不要相信任何說自己叫林宴的人。“

黑暗吞沒了他們。楚臨感到有冰冷的手指劃過自己的后頸，那個發光的編號開始劇烈灼燒。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聽到系統提示音在顱骨內回蕩：

【檢測到非常規代碼】

【正在授予臨時管理員權限】

【錯誤！錯誤！】

墜落的過程中，有什么溫暖的東西覆上了他的手背。楚臨在混沌中想，那個自稱林宴的男人，手心原來是有溫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