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是說,我見過那么一雙眼睛。清亮亮的,里面蘊含的生機,幾乎可以令人窒息了。
在哪里?
哈,想不起來呢。
是這樣的,我……啊,對了,我記得有雙很好看的手。膚色相當白——甚至到了蒼白的地步——,一般叩著桌面或者夾著煙。有時會忽然一頓,再把煙盒放回口袋。有時也忽然一頓,但還是繼續(xù)拿出那個亮銀色的打火機。
具體,倒不記得了。
……
如果說我愛上的是三千年前的夕陽,
你會笑我吧。
或者說,是不再生草的古道,列城兩側(cè)戍立的矛戈,和赤腳跑過田埂后嵌進皮膚每一條紋路的濕潤的泥土?
或者說,是你。是那個走過古道,鑄過矛戈,垂下目光捻起泥土的你。
所以說,古道如果橫生枝蔓,矛戈如果揮向同袍,泥土如果腐臭生蛆;或者,如果你將毅力視為貧瘠,把忠誠當作草芥,又踩那最樸實的勞動直入更深的地下。
那么我愛的不是你。
你是我身后永恒孤寂中被拋棄的枯骨。
好吧,其實我做不到往前走、不回頭。
有幸參加你葬禮的話我會給你捎一束你最喜歡的花。
開個玩笑。知道你討厭花花草草。
我會回頭看看你的,雖說看不到??傊憔驮谀抢?,不是嗎。
……
如果說你愛上的是三千年前的夕陽,
我會笑你的。
你可能的確沒看到過。那些人——自詡是大漠黃沙的夕陽是無人處獨自堅守的古道是護國的矛戈是孕育萬物的泥土——如何一點點腐爛,生出一片片絢爛的菌落。
你,愛上這種人,愛上我這種人,真是…蠢啊。
所以這種——看著我的血肉脫落,骨骼失去控制后逐漸散亂、崩裂、從黃色變?yōu)楹诤稚?,不知道什么東西發(fā)酵出難聞的味道——的時候,我比你清醒,可是,恐怕,你比我疼。
明知如此,就不要愛我了。
把我拋棄在你身后,別回頭,往前走,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光。
第一次如此認真地自我感動呢。
我知道你看不見,但無論如何,我會朝你招手,再隨機比劃些時興的手勢的。
哦,前提是我沒有被黑暗徹底吞沒,以及手臂上的肌肉還有殘留。
……
……
看,那山峰和長河,世紀的丘壑。
那里,祂們走著。神色各異,步履匆匆。走啊走啊,有的倒下了——或轟轟烈烈,或悄然無聲——,有的復(fù)活,點了點行囊,再向前,向前走。祂們可能同路過,說說笑笑,偶而攙對方一把;也可能只是遙遙相望一眼,揮了揮手。祂們可能在兩條直線相交的那一點有過短暫的會面,也可能像蜿蜒的溪流,時分時合。
身后的腳印不深,正被黑暗吞沒。向前方看去,仍是亙古夜長。
于是,請繼續(xù)、走下去。
這就是歷史的選擇。
2025.2.5 00:43此致一場注定破裂的合作兩個必將陌路的戰(zhàn)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