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聚會結束后，兩人禮節性地互換了聯系方式。在此后長達兩年的時間里，喬珠都能在各種聚會場合見到余清宴的身影。

他似乎很熱衷于這類活動，幾乎場場不落，異性緣更是好到爆炸，每次聚會都會有女孩主動湊上去搭話。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有這么多人追，卻從來沒聽說他交過什么女朋友。

兩年后，余清宴憑借出色的專業能力，已經在當地律師界嶄露頭角，而喬珠還在大學本科論文犯愁。

全班抽簽選題時，她抽中了最難的生物安全保護，交上去的開題報告被導師一次次打回，都快把她給打崩潰了。

后來她不知從哪聽說余清宴對生物刑法頗有研究，于是厚著臉皮聯系了他，請教了好幾次相關的專業問題。

他們的關系也在那時親近不少，余清宴甚至還出席了她的畢業典禮。

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畢業后喬珠火速回國，不出兩個月又迅速閃婚，跟余清宴也徹底斷了聯系。

夏時崎眨了眨眼，“這么看來你們關系也沒什么特別的，是不是因為你開的價夠高，所以他才愿意接？”

“我們還沒談過錢的事呢。”喬珠回想起從昨晚到今天，余清宴根本就沒跟自己開過價。她想了半天，忽然篤定地說，“一定是因為他心腸好，人品也好。”

“心腸好？”

陸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清宴絕不是什么熱心腸，這一點他毋庸置疑。

真心也好為博賢名也罷，荔城所有律師幾乎每年都會抽空參加政府組織的法律援助，但那個名單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余清宴的名字。

陸鳴還曾經陪老爸看過他出庭的錄像，這人在庭上每次都是表面客客氣氣，實際句句不饒人。他邏輯縝密，大腦冷靜得可怕，和這樣的人在言語上交鋒，簡直讓人心力憔悴。

喬珠望著神色復雜的陸鳴，忙不迭地回應，“不是吧？我感覺他人蠻好的。”

從紳士地替她擋酒，到大學幫忙提供論文資料，再到現在的遺產糾紛案，余清宴就從來沒拒絕過喬珠的求助，哪怕是操作起來非常棘手的問題。

“管他呢，只要能幫你把錢拿回來，他就是大善人。”

思婧大手一揮，懶得再追究余清宴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幫喬珠的忙，她現在只想喝酒。

“對！”夏時崎猛猛點頭，拿起開瓶器正要大干一場，卻發現桌面還是空的。

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

“酒呢？”

摁完服務鈴都過去二十分鐘了，沒人上酒，連句回應都沒有，這對于以服務一流著稱的404 club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喬珠離門最近，剛想去喊人，一開門就看到走廊盡頭的301包房涌出來幾個人。

他們都穿著404服務生統一的制服，其中一個站都站不穩，被其他三人手忙腳亂地攙扶著。

喬珠剛想過去看看什么情況，前臺的領班就急匆匆跑了過來。

她十分干練地說，“下午好，我來為幾位貴賓服務。”

就在此時，被攙扶著的少年路過包間門口，他微微抬頭，正好撞上喬珠的視線。

他的頭發凌亂不堪，鼻梁上沾著血跡，手臂上全是青紫的淤痕。

而且喬珠注意到，與其說是攙扶，他的姿勢更像是被架著往外拖。

“怎么回事？生意還做不做了！”思婧向來脾氣大，指著領班的鼻子就是一頓瘋狂輸出，“怎么不等我們餓死再來點單呢？”

能在這種頂級club當上領班的，眼界和情商都不會低。她眼睛稍微一瞟，就知道里頭這幾位都是不好惹的熟客。

領班趕緊哈腰道歉，“實在不好意思，負責這小包的服務生臨時出了點事。這樣，今天所有的消費給您打五折，您看……”

“看不起誰呢！”

一直默不出聲的喬珠突然發難，精致的眉眼染上怒意，刻意拔高了音量，“我們差你這點錢嗎，糊弄大傻子呢！”

思婧睜大了眼睛，一頭霧水，轉頭望向身后的陸鳴和夏時崎。

喬珠向來性格溫和，在外面很少發脾氣，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直接把人都給喊傻了。

“抱歉，我們絕對沒這個意思。”領班也沒料到看起來最好說話的女孩會突然生氣，只能連連道歉陪好話，“那您看看怎么處理合適？”

喬珠冷著臉，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盛氣凌人地拍了拍桌，“把原來負責我們包間的服務生叫來。”

話說到這份上，思婧終于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這是想英雄救美呢。

領班聞言犯起了難，“他……他受了點傷，來不了。”

思婧翹起了二郎腿，無賴一樣瞟了領班一眼，“我不管，爬也得讓他爬過來，今天我們只接受他本人的道歉！”

喬珠迅速和思婧交換了眼神，眼中流露出贊賞之色。不愧是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的，默契程度就是高。

剛剛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夏時崎和陸鳴此時也終于上道了，裝腔作勢地罵起了街。

領班終于看出來，這四人里面領頭的不是金發男，也不是那個脾氣爆的，而是這位長相最人畜無害的小姑娘。

這四人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就算想出氣，扇兩個巴掌都嫌手痛，那點子繡花拳腿也弄不出人命。

領班咬咬牙，拿起對講機，“把十三帶過來。”

很快，那個叫十三的少年就被粗暴地拽著胳膊扔了進來。

他身上本來就有傷口，卻強忍著沒喊也沒掙扎，就這么低下腦袋，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

喬珠冷著臉對領班說，“你走吧，我們自己會處理。”

領班還想說點什么，手里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貞姐貞姐，301出事了，快過來一趟……”

“艸！”

她沒忍住，當著客人的面爆了句粗口。心想這大白天的，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讓自己攤上了。

顧不上什么十三十四的死活，她踩著高跟鞋就跑了出去。

少年癱坐在地，殷紅的血痂凝固在骨節分明的手上，一張臉蒼白到有些病態。

他微微低著頭，喬珠大概能猜到他碎發覆蓋下的眼神，大約是惶然又驚慌的。

她彎下腰，遞給他一包濕紙巾，“起來擦擦吧。”

她的聲音像羽毛一樣輕盈，少年抬頭，對上她關切的眼神，下意識愣了愣。

“我靠，喬珠！”看到少年的臉，思婧瞬間瞪大眼睛，“你他媽隨便撿都能撿到個極品。”

思婧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看到來電顯示時，她面色凝重地按下接聽鍵，一秒都不敢耽誤。

“喂，爸爸。”

大嗓門完全收住了，聲音甜得膩人。

“沒有，什么404 401的，我在書店呢。”

“誒誒誒，好的好的，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的瞬間，思婧面如死灰，仰天長嘆，“這下好了，酒也沒喝上，我爹還要找我算賬。”

她快速拎起包包，挽起夏時崎的手對陸鳴說，“送送我們吧。”

夏時崎和陸鳴：？你爹找你麻煩關我倆啥事，我們還想喝酒呢。

“喬珠開車了，一會她自己回。”思婧拼命擠眉弄眼，眼睛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夏時崎順著思婧的眼神瞟去，才發現十三一直在盯著喬珠看，眼睛都不帶眨的。

原來是這樣啊。

兩位女生一左一右拉起陸鳴的手，“走，馬上！”

她們火速架著陸鳴撤離戰場，根本不給喬珠挽留的機會。

望著只剩兩人空蕩蕩的包間，喬珠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剛想追上去，一雙冰冷的手扣住了她的腳踝。

少年抬頭，眼神濕漉漉的，聲音里帶著委屈。

“姐姐，我的手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