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仙峪村
村子不大,不足百戶人家。
此時已到丑時,萬籟俱寂,村中未見一絲燈火。
所有人都已沉浸在夢鄉之中。
村后不遠的一處小土丘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座矮墳。
月光如水,靜靜灑落在墓碑之上。
“江青德之墓”
除此之外,再無他字。
這是少年師傅的安息之地。
那位老人臨終前再三囑咐,碑上只能刻下名字,絕不能寫上“華山弟子”四字。
華山派在他手中日漸式微,僅剩一人,他愧對“華山弟子”這四個字。
“老頭,其實也不能全怪你,就你學的那些東西,能振興華山派才見鬼了。”
融合了少年記憶,江樵對這位素未謀面卻莫名熟悉的大師感情復雜。
“您老人家也是坑,什么練劍必須一招一式,必須遵循祖師法度。”
江樵終于明白為何少年習劍十年仍未入門。
直到劍法大成的那一刻,他的劍法不再拘泥于招式連貫性,而是能夠隨意組合劍招。
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少年這一脈的練劍思維仍承襲華山派氣宗的理念。
可當年氣宗擁有頂級內功心法“紫霞神功”。
而少年這一脈,連最基礎的內功心法都未能傳承下來。
能維持百年沒滅已是奇跡。
“日后若有能力,我會讓華山派名震江湖。”
江樵深深一拜,他占據了少年的身體,雖不會繼承對方的信念。
但在力所能及之處,他愿意完成這一脈的百年堅守。
拜別之后,江樵轉身離去。
他此次下山,拜祭少年師傅僅是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是他需要采取行動了。
在山上停留三月有余,情緒漸漸浮躁,練劍時難以專注。
而練劍時分心,系統面板便不會記錄練劍次數。
人畢竟是群居生物,長期獨居難免滋生種種負面情緒。
仙峪村二十余里外,一處道路旁的密林中。
江樵頭戴斗笠,黑巾蒙面,腰挎柴刀。
靜靜觀察著道路上的動靜。
十月的天空依然驕陽似火。
雖處樹蔭之下,卻無絲毫涼意。
蒙頭的黑巾早已被汗水浸透,但江樵沒有將其取下。
這時,一隊車馬頂著烈日緩緩前行。
幾名鏢師走在車隊最前方,手持武器,神情倦怠。
“良哥,這天熱得能把人曬熟,李老板的錢真不是好掙的。”
一個鏢師壓低聲音抱怨道。
“噤聲,咱們是吃這碗飯的,老板何時發話,我們何時行動。”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低聲呵斥,隨后警覺地提醒道:“提高警惕,前面就是餓狼寨的地界,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其余鏢師低聲應和。
突然,十幾個彪形大漢出現在道路中央。
這些人個個手持刀棒,面目猙獰。
見狀,整個車隊戛然而止。
一位身穿絲綢長袍、體型消瘦的中年男子迅速從車上下來。
“各位大爺,這是一點心意,請笑納。”他將一個小布袋遞給為首的扛刀大漢,良哥等鏢師緊隨其后。
大漢接過布袋,掂了掂,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數目不少。”
聽聞此言,中年男子面露喜色,只是還未等他露出笑容,大漢緊接著說道:“數目是不錯,但這大熱天,我這么多兄弟在太陽底下等了這么久,是不是該再表示表示啊?”
中年臉抽了抽,心中罵娘。
他特意選擇正午時分趕路,不就是希望這些山匪不會出沒嗎。
如今不僅省不下過路錢,還得額外破費。
雖然心中不滿,他的動作卻十分麻利,迅速從袖中掏出一錠五兩銀子,雙手奉上。
“是是是,讓各位大爺辛苦了,這是茶水錢,還望不要嫌棄太少。”
為首大漢一把抓過銀子,咧嘴一笑:“李老板,還是你懂事,過去吧。”
雙方顯然已是老相識。
江樵靜靜目睹了這一切,未作任何動作。
這種收取過路費的情況十分常見,真正的山匪并非電視劇中那般動輒殺人越貨。
那種山匪只會被官府剿滅,商隊可是官府的錢袋子,山匪殺了他們,官府豈會善罷甘休。
這種細水長流的方式才是正道,與村莊收糧同理。
有人才有財,人若被殺,錢從何來。
車隊駛離后,那十幾個大漢再次進入樹林。
時間悄然流逝,太陽緩緩西沉。
“莽哥,天色已晚,我們回山寨吧。”一個山匪小弟望著即將落山的太陽提議道。
“嗯,今日收獲頗豐,回去喝酒吃肉。”莽哥揮舞著大刀,豪氣干云。
其余小弟也面露喜色,酒肉是頭目的特權,他們平日里也只能吃個飽飯。
今天路過了三支車隊,平時能遇到一支就不錯了。
一行人向著山林深處走去。
他們身后,江樵不遠不近地跟隨。
這些人要回山寨,正是他行動的時機。
林間有條小道,顯然是被人踩踏出來的。
十多個山匪排成一列,沿著小道前行,天色越來越暗。
江樵小心翼翼地尾隨其后,計劃先拿下隊伍末尾的嘍啰。
他足下一動,悄然接近隊伍最后一人。
伸手捂住這人的嘴,正欲將其拖入黑暗。
“嗚嗚——”
喉間發出的嗚咽聲讓前方十余名山匪齊齊停下腳步。
江樵聽到懷中人發出聲響,一愣之下,立刻出手如電,一刀砍向對方脖子側面。
然而人并未暈厥,反而掙扎得更加劇烈。
再一手刀下去,依然未達效果。
江樵暗罵一聲,一腳狠狠踹在對方膝蓋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慘叫聲更加刺耳。
“電視里演的可真不靠譜啊!”江樵低聲抱怨,捂住嘴也能發出聲響,砍脖子根本沒那么容易讓人昏迷。
其余山匪已經反應過來,意識到這個黑巾蒙面之人竟敢襲擊他們兄弟。
“抄家伙,砍死他!”眾人怒喝。
江樵見偷襲無望,也不再猶豫。
抽出腰間柴刀,迎著山匪沖了上去。
飛雁功施展開來,身形如飛燕般輕盈騰挪,穿梭在眾山匪之間。
手中柴刀揮舞,所過之處山匪紛紛倒地,捂著腿慘叫不已。
領頭的莽哥見狀,怒喝一聲:“去死!”手中大刀裹挾著呼嘯的風聲猛然擲出,隨后身形一轉,朝著樹林深處狂奔而去。
“兄弟們,點子扎手,我去找老大!”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密林之中。
江樵側身避過大刀,略感驚訝。
沒想到看似魁梧的大漢竟然如此油滑,就這么跑了。
但他豈會放過對方,足下一踏,如一只大雁沖入了樹林深處。
只余下一地痛苦呻吟的山匪嘍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