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陽前幾日下了雨，路鋪了一半，剩下的泥土路格外不好走，加之沈語家地處偏僻，可是讓李錦俞為難，他走到時，就單單只有一個破舊的房子，房瓦蔽敗，墻皮脫落，雜草長進房子里，鐵銹斑斑的門半掩著，這樣的家失去了人的生氣，路過的小偷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周圍的房子拆的拆，搬的搬，早早進了城，李錦俞很難想象，那么雍容華貴，光鮮亮麗的沈語竟住在這樣的房子里，與她的形象很是不搭。

李錦俞推開門，吱呀吱呀的聲音回響在碧藍天空里，他從里面探出頭，呼喊道：“有人嗎？“

沒人回答。

看來李慶說謊了。

他剛剛邁出的腳又縮了回去，卻見蒙滿灰塵，裂著紋路的玻璃上浮現著漆黑的人影，他頓了頓，隨后將兩只腳都邁了進去。

腳踩枯枝咯吱作響，李錦俞心中有些忐忑，步伐盡量邁的輕一點。

蜘蛛在門沿結網，李錦俞走到房門時，它冷不丁冒了出來，把他嚇了一大跳。

驚悚的聲音傳入屋內，窗戶上的那個人影明顯動了一下。

索性，他喊了一聲，直接把門打開，雖不太禮貌，但他實在不愿意保持那個鬼鬼祟祟。的模樣了，跟個小偷般。

他走進屋，木房泛潮，地板上堆積起一層厚厚的灰塵。

形如枯槁的老人穿著破麻亂衫，坐在死角板凳上啃著饅頭，桌子上放了一疊粥上面飄著點油水和幾片青菜。

饅頭的碎渣落在桌子上，老人用手指沾上，放進嘴里舔了舔。

她對李錦俞的到來視而不見，還在那里專心吃飯。

李錦俞無話找話。

“老人家，這是沈語的家嗎？“

老人沒有說話，干癟褶皺的嘴蠕動著，這個可憐的老人連饅頭都咬不動了。

李錦俞只好等著她把飯咽進去。

食物的碎屑布滿口腔，她又要了一口，卻依然沒有搭理李錦俞的意思他等得有些心急，雙手叉腰，臉上浮現不耐煩的神情。

突然間，咳嗽聲響起，老人被饅頭掐住了喉嚨，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用力掏向喉嚨，眼里冒著淚花，叫聲宛若一個新生的嬰兒。

李錦俞趕快湊到她的身前，拍打她的背部給她順氣。

經過一段時間的折騰后，那她總算吐出來一團面團，臉帶著淚痕扭過頭來對著李錦俞笑了笑，李錦俞以為她要說話了趕緊回了她個笑容。

看她只是沖著他嘿嘿傻笑，李錦俞臉上的笑容僵下來。

枯枝斷裂伴隨著腳步的沙沙聲，李錦俞透過窗戶朝外面看去，一個人影忽閃而過，腳步聲又逼近了他幾分，李錦俞將視線轉移到了門口。

一個女人赫然站在他的面前，嘴巴半天合不攏，眉毛快揚到發際線那里，看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闖入家門的食肉動物。

李錦俞有點無奈，他還是被人當成了小偷。隨后，他拿出警察證明穩住了女個女人的心神，那個女人緩了緩，臉上的錯愕依然沒有消退半點。

“你你你……是哪里來的警察啊，又是來找誰的啊？“

“我找沈語。“李錦俞回答道。

“沈語？她不是在城里嗎？哎呦，警察同桌你可找錯地方了，沈語她和那個男人離婚后已經快有好幾年不回來了。“

“離婚？“

女人還未回答，坐著吃飯的老人突然叫起來，面容扭曲，露著痛苦的神色，嗚哇哇哇的喊著，仿若是電視劇里被割掉舌頭受了多大冤屈的可憐人。

“這……“李錦俞，怔愣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見女人扯住他將他扯到了外面。

“你貴姓啊？“

“我叫李錦俞，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錦俞迫不及待地問道。

“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要說這也是個可憐人，她那個不孝的女兒非得嫁給另一個村的李光，父母不同意，她就和李光私奔，幾年幾年的不回來，后來剩下一對雙胞胎女兒，這才回來了一次。“

“雙胞胎女兒？“李錦俞腦子里很亂又很清晰，他接著問道：“那倆小姑娘現在在哪里呢？“

“哎，這就說來話長了。“女人一攤手，繼續說了下去。“你知道沈語為什么回來不，那是她和他那慫包丈夫在那個地方混得不好，養不活這兩個女孩，才想著回來把孩子給她娘帶，她娘也不愿意，本來就不同意他倆好，可是這生米煮成熟飯，她也沒法啊，于是她就跟沈語談條件，說是和這兩個孩子一起留下，別跟著李光在外面跑了。“

“那沈語最后？“

“最后沈語將兩孩子送回婆家，又跟著李光出去打拼了，其實這老太太就是面上心狠，那兩孩子畢竟是她的血親啊，她就耐著性子跑到婆家給那兩孩子送了點東西，但婆家只有一個孩子，沈語和婆家協商，留下了妹妹，把姐姐帶走了。“

“……“

她自顧自感嘆道，完全沒注意旁邊的李錦俞眉頭擰成一團。

“要說那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四歲了還用的是姐姐的名字，總算她外婆還有點文化，給她起了李清這個名字。“

“李清？“李錦俞糾正了一下發音，“那個清？“

“三點水青草的那個清。“

李錦俞深吸了一口氣。

“喲，警官，這太陽這么曬你臉怎么還白了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李錦俞拳頭攥緊，心弦被她的話一次次觸動，眼底下翻涌著興奮的光芒，真相的火苗愈燒愈烈。

“李警官？“

“李清現在在哪里？“他將字咬碎吐了出來。

“哎呦那孩子今年夏天就不再這里了啊，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那兩個孩子父親剛死一年，沈語也沒用回來吊唁他，一年之后，李清的雙胞胎姐姐跑了回來，回來了第二天就下葬了。“

“……“

有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李錦俞的心，他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明亮的眸光也隨之黯淡，身體如一灘爛泥一般，一直支撐他的信仰轟然倒塌，碎成一片又一片碎片，扎進他的身體。

又是一場悲劇，霎時，他感覺他苦苦追求的真相突然變得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