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縣的戰事盡管已經告一段落,但是并不代表這一場戲就已經落下了帷幕。
盡管魏和已經被梟首,但是由于南方地形復雜,加上魏姓在這里樹大根深,經營多年,因此,他的殘部依然在抵抗,加上戰場覆蓋了整個繁商地區,因此戰斗還沒有結束。
朱武將楊恒帶到了白章面前,平日里冷淡少語的他難得熱情的說:“將軍,這就是楊恒,對對對,你們見過,楊恒,快來拜見將軍。”
在眾人的簇擁下,楊恒被推到白章面前,之前好幾次見面都太倉促,這下終于有時間好好看看這個年輕將領。
白章細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開口道:“難怪朱武這么喜歡你,連我們都不管了,也是,這么帥氣的小伙子誰看了不喜歡啊?是不是兄弟們?”
“對啊!哈哈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楊恒臉紅的底下了頭,可是他怎么也叫不出“將軍”兩個字。
白章沒有為難他:“唉唉唉,不要難為人家嘛,新入門的媳婦還得適應呢,這樣吧,你就歸到朱武門下,散了散了。”
朱武和楊恒踱步在森縣,朱武:“你想好了,畢竟你們在一起不容易。”
楊恒苦笑了一下:“沒辦法,凌州情況復雜,楚國邊疆糜爛,我也想過幾天太平日子,可是我想明白了,一切都是要靠自己爭取的,我現在還給不了她幸福,假如在一起只是一起過苦日子,還不如讓她再嫁他人,求一個穩定生活,只要她能幸福,我怎么樣都行,再說了,愛一個人也不見得就要在一起。”
朱武看楊恒的眼光里多了幾分溫柔,他將楊恒攬在身邊:“唉楊恒,這里酒樓有沒有好的,陪我喝幾杯。”
楊恒:“好啊,我來帶路。”
在森縣大堂內,劉世告訴了在大營發生的所有事情,白章:“這次如果不是楊恒臨危不亂,朱武膽大心細,我們就危險了,就算是這樣,這一戰,只能是平手了。”
白章疲憊的坐在座上,用手拖著腦袋:“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劉世:“小人特地回了一趟大營,我們幾乎一半的士兵都被殲滅了,奴隸部隊所剩無幾,部分人不知去向,李顯和郝陽生死未卜,歐風重傷身亡,這次攻打森縣,朱武部隊傷亡了七百余人,目前能夠戰斗的只剩下兩千余人,其中約一半的人數是我們從巴國帶出來的老兵,剩下的都是從當地招募的士兵,楊恒的部下占了多數,但是由于我們這次沒有及時的籠絡住地主富戶一派,所以他們一直都在觀望,我們現在能夠依靠的力量已經很少了。”
劉世:“將軍這些天來有許多情況,小人都差不多查清楚了,其實我們內部一直都不和睦,奴隸派和老軍派一直都有矛盾,上次郝陽前往王家談判為我們帶來了一批及時的物資,這才緩和了兩者的矛盾,之后,楚軍突襲老營,奴隸一派基本上都已經死光了,加上現在許多由郝陽負責聯絡的各地奴隸頭目都失去了聯系,情況很不樂觀,南方兩大營的楚軍基本都已經歸建,好在我們占領了森縣,招降了楊恒,好多問題沒有那么明顯,如果接下來我們還是不能穩定當前形勢,恐怕這里已經不會再有我們的立錐之地了。”
白章:“啊,這些我知道,我讓你查的其他事情,你也說說。”
劉世:“郝陽李顯小人還在查,因為他們少時接觸的人都很多,尤其是郝陽,他既是地主家的書童,后又成為奴隸,和各方勢力都曾有過接觸,雖然這有利于各地的交往和聯絡,可也加大了難度,還有,孫信大人也有些奇怪,按理說,大營被襲擊,他領兵回援,沒有什么問題,可是,他怎么知道的,我們被突襲我們都猝不及防,沒有人給他送信啊,除非他事先知道什么……所以,希望您能再給我一些時間。”
劉世:“另外將軍小人想在這里插一句嘴,小人派密探都細查過各處戰場發現,尤其是我們的大營身邊,盡管對方極力抹掉了痕跡但是還是有些蛛絲馬跡,也就是說,我們身邊一直有一支部隊潛伏,他們具體要干什么,為什么這次沒有出手,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小人判斷這支部隊和我們現在所面對的部隊不是一支部隊,也就是說在我們的后面一直有一雙眼睛。”
白章:“我猜到了也許還有更多的勢力,但沒想到這個勢力這么可怕,劉世,這些天,就辛苦你了,幫我查查看他們的來歷。”
劉世:“嗯,對了,將軍,小人有一事不明,還望告知。”
白章明顯放松了不少:“你說。”
劉世:“楊恒……您為什么這么相信他?”
白章笑笑:“這個啊,原因有三,其一,楊恒若是歸屬魏和,敵人不會那個時候來偷襲,肯定是楊恒領兵前來,不是他孤單深入,魏和明顯是想借刀殺人,其二,我們內部已經有問題了,楊恒與我們曖昧魏和不會不知道,他那么剛愎自用的人,怎么可能接納一個有問題的平民軍官,其三,楊恒自己就是一個驕傲自大的人,雖然他有些慕強,可是魏和部下侮辱程燕讓楊恒無地自容,他不可能在對魏和有什么想法了。”
劉世笑了:“將軍,我忽然明白為什么這么多人團結在你的周圍了。”
白章無奈:“你怎么也拍起馬屁來了,還是老規矩,既用也防,盯住楊恒。”
劉世:“嗯。”
劉世離開后,朱武來了,白章:“喜氣洋洋的,收了愛將,打了勝仗,確實該高興。”
朱武:“可不,還有森縣的一批地方部隊都歸附了,又重創了魏和,占領了森縣,南方可算是有我們一片棲息地了。”
白章:“楊恒怎么樣?”
朱武:“你安排的啊,歸到我部下了。”
白章:“我有個情況要和你聊一下,楊恒雖然有天賦,但是經歷太少,還是有些青澀,尤其是大仗的經歷,你要多多提攜他,盡快讓他成長起來,成為我們隊伍里和你一樣出色的將領,外交的底牌就是戰力,找到李顯后,要重新聯絡楚國欽差,我們要搶占先機,就算是詔安,也要把劍攥到自己手里。”
朱武點頭:“嗯,交給我吧。”
郝陽右肩中箭,盡管箭頭已經經過處理,但是由于沒有適當的藥物加上連日的奔波,已經使他的傷口接近潰爛,李顯搭著他的肩膀艱難的一點一點往前挪著,他們離開大營已經有一夜之余了,但是并不代表他們就已經安全,無數散兵游勇都聚集在于森縣為中心的地區,隨時都有可能在某個地方被點燃,因此他必須不斷的逃亡,尋找自己的部隊。
郝陽意模糊,他掙開李顯的手,模糊的說我,我現在已經不行了,馬上走,不要管我,找部隊。
李顯不由他亂來,死死的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隨后慢慢的往前挪,他嘴里不斷堅持的重復著:“我們會有希望的,一定會有希望的。”
天逐漸的暗了下來,他們已經整整逃亡了一天了,郝陽已經昏迷不醒,李顯將郝陽拖到一棵大樹下,他隱隱約約聽到山下有溪流,于是他果斷用樹葉將郝陽藏起來,自己下山去找水。
李顯將水灌滿水袋,他忽然見到幾個潰敗的楚兵,也在瘋狂的喝水,于是他悄悄摸過去……
半夜李顯找到了一處山洞,他將郝陽拖入洞內,隨后燃了一堆火,將捕獲的獵物架在火上,郝陽一直都在發燒,他嘴里不斷的言道:“都是我的錯,爹娘,我對不起你們,是我才把你們害死的,對不起。”
說著說著他聲音漸漸嗚咽起來,李顯將自己的衣服披在郝陽身上,將他扶著慢慢睡下,看著他傷心欲絕這樣子,李顯一邊烤著野物也陷入了沉思。
當第二天清晨的一縷陽光照進山洞之后,郝陽慢慢的蘇醒過來,他發現李顯在自己的身邊陪伴了自己整整一晚,他掙扎著起來,李顯遞給他一些食物,對他說:“你可不知道你昨天發燒發的很厲害,說了好多胡話,我還以為你挺不過來了,整晚上都在替你擔心。”
郝陽言道:“那真的是委屈你了我沒有在你面前太丟丑吧?”
李顯閉著嘴沉默了一會兒,又言道:“你很恨楚國的貴族嗎?”
郝陽沒有說話他道:“我誰都不恨,我恨的是這國家的法度,我自幼生在楚國,下層民不聊生,上層荒淫享樂,而中層呢,雖然也不乏想要變革的志士,可是往往大多只是紙上談兵,其余的稍微付出實踐,一遇挫折便退縮不前,可是始終沒有人敢邁出這一步,這些年這天下我看夠了,也看怕了,只是想趁著自己還活著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也就知足了。”
李顯道:“那如果有機會,你會舍棄自己的生命,去為了自己的目標而付出自己的一切嗎?”
郝陽猛的抬起頭,他與李顯對視了許久,從懷中掏出了一卷兒用羊皮包裹的很嚴實的書本,遞給李顯說到:“這些時日你我一直探討國計民生,我看得出你同我一樣,對此也是厚愛無比,這些時日聯絡王貴,我也擠出了些許時間寫下了這幾部文章,都是這些年我對國家改革的見解。就當是送給你的禮物吧。”
李顯接過手中的羊皮,手止不住的抖了起來,他喃喃道:“原來那天你是為了撿這個才……”李顯的眼睛濕潤了。
在宏縣的大堂之內,白章一個人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孫信有些失落地走進來,他說:“將軍,您找我?”
白章沒有搭話,他自顧自的說道:“孫信啊,你說這次我們的行動可以說是滴水不漏,為什么會有敵人知道我們所有的計劃呢,這是如果不是朱武當即立斷,楊恒及時歸降,恐怕我軍就要全部葬送在這里了,現在我們不僅大營被襲擊,還損失了一大批士兵,接下來你有什么建議嗎?”
孫信:“將軍,我知道您因為這場戰爭失去了不少信心,且也一定懷疑軍中有敵人的臥底,這我都沒有意見,但小人還是想告訴您,無論這場戰爭我們損失了多少兵力和優勢,都希望您能明白,團隊內部的和諧是極其重要的,領導者的地位和自信也一樣很重要,我既沒有……朱武歐風能爭善戰,也沒有李顯郝陽那樣懂得國家政事,但我只是希望我們這支部隊能夠長久的和諧、戰斗下去,您下什么樣的指令我一定會服從。”說罷他便跪了下去。
白章將他扶起來,眼光柔和了許多,他正色到:“你不要誤會,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想當年我們一起從軍,想來,如今也已經十幾年了,身邊的老友呢也只剩下你和朱武了,你有什么就說吧。”
孫信:“將軍,這次知道行動的只有上層幾個人,連王貴這樣和我們合作的人都事先不知情,原本打算將他拉攏到我們這邊,在進一步得到當地地主富戶的支持,現在來看怕是不可能了,僅此一戰后,魏姓貴族算是對我們恨之入骨,依我看,還是先整頓軍馬,穩定軍心,等到找到了李顯郝陽他們,再行商議,您看呢?”
白章:“你就這么相信李顯?”
孫信:“將軍,我們初來乍到,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我只是不希望您胡亂猜忌,畢竟我們和欽差還在合作。”
白章聽到此言渾身不自在,他用手扶著頭,他十分無奈的說:“你先下去……讓我……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孫信行禮離去。
只空留白章一個人在這寬大的衙內,白章用手靠著書柜,不料因為書柜年久失修竟直接散架,書本掉落一地,但是在書柜的后面,有一個暗格,里面也有一些書籍信件,其中一本《楚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拿起書,里面有一張紙條,是孫信的筆跡,上面赫然寫著:
楊恒反,歸于白,伏兵于森外,可見機行事。
白章想到這些天聯絡王貴的人,他雙手發抖,書本掉落在地上,他長嘆了一聲,疲軟的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