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壽元將盡，這便與你都說了吧。”老道士唉聲嘆氣。

顧易額頭冒出兩條黑線，這話他不知道聽了多少次。

兩年前就說壽元將盡，到底什么時候盡啊？

剛才你還健步如飛，一躍數(shù)米，一口一個孽徒。

不過此時顧易細細觀瞧老道，確實感覺對方神色晦暗，與往日不同。

“師傅？這次是認真的？”

“沒錯，應(yīng)當還有三日。”老道神情平靜，仿佛不是在說自己。

“怎么會如此？師傅無災(zāi)無病，身體康健，怎么會只有三天壽元？”這次顧易真有些慌張，緊忙問道。

老道每次說起壽元將盡，語氣淡然，都不甚在意，讓他覺得只是玩笑話。

為了將自己留在山上而已。

“身體康健，但神魂晦暗，已然到了命數(shù)。”

“可...怎么可能？什么叫命數(shù)？”顧易雙目通紅，非常急切，又不知如何去問。

老道的話讓顧易心如刀絞。

相處兩年半，授藝之恩，收留之情，名為師徒情同父子。

這兩年多來，通讀道藏，讓他明白很多前世不明的道理，神明輕靈，認清了自己秉承之道。

何況若沒有老道收留，顧易流落江湖，沒有一技傍身很難活得下去。

即便天賦再高，沒有主角命數(shù)，沒有任何功法，在這大宋江湖說死便死。

“徒兒不必著急，你可知為師壽數(shù)？”

老道沒有一點悲傷之色，神秘一笑說道。

“師傅看上去不過六旬左右，難道不止？”

這絕不是顧易恭維，老道雖然邋遢，但真不算很老。

不過他也知道這方世界，不顯老不是什么不可思議之事，逍遙三老八九十歲年齡，看上去不過四五十歲，還有一個能返老還童。

“老道今天百有六十了。”

老道士一臉驕傲看著顧易，就等他露出驚駭神色。

“百？？？有六十？？？”

“一百六十歲？？？”

“師傅，你誆騙徒兒有意思嗎？”

顧易不只是驚駭了，有些不相信老道。

即便你是道門高人，但你也比大宋活的還久是不是有點過了？

后世的三豐真人貌似也只活了一百四十九歲吧...

而且老道武功不算很高，起碼他如今與老道交手，對方?jīng)]辦法輕易勝他。

“嘭！”

“你這孽徒，老子騙你作甚。”

“老子活了一百六十歲整，騙你有什么好處？”

老道吹胡子瞪眼，將承載石板的棋盤拍的震顫，黑白棋子都被震起來，又被他一把抓住，放回石碗中。

“師傅真是五代十國時候的老古董？”顧易已然信了。

“什么五代十國？”老道不解。

顧易啞然，現(xiàn)在還沒有這個說法，五代十國這個稱謂出自《新五代史》，歐陽修所著。

現(xiàn)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問世，不過還沒流傳開，老道不知也正常。

“師傅你繼續(xù)說，剛才說到哪了。”顧易訕訕道。

“都讓你這孽徒打亂了思緒，對，這就是老道為何不讓你修煉內(nèi)功法門。”

“我們這一脈，講究性命雙修，方可成道。”

“性乃神魂、精神！”

“命乃肉身、體魄！”

“肉身好修，內(nèi)外功法用上幾年時間，便是小有成就，所以你不急。”

“但這世上沒有煉神之術(shù)，任何武功心法、道家典籍、佛門精要，無論什么神功，都無法直接煉神。”

“神，就是你剛才說的天分。”

顧易似乎明白一些，但又抓不住重點。

老道繼續(xù)說道：“第一在山間見你，便覺得必須收下，你有鐘靈毓秀之神魂，天生便比他人多出無窮天分。”

“這種神魂天分，練多少年武學(xué)也追不上。”

“你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你練習(xí)劍術(shù)劍法一學(xué)就會，一會便精。”

“棋藝更是一日千里，我走一步，你已然算到后五步，十步之外。”

“所以老子窮盡棋藝也是下不贏你。”

顧易點點頭，大概明白了自身不同之處，老道所說的‘神’便是關(guān)鍵。

前世各種天才，也是“神”高于其他普通人。

他前世便是天才水準，穿越之后更甚。

“所以師傅讓我每日晨光，沐浴紫氣，打坐冥思，也是在煉神？”

“沒錯，老道百多年來不斷探索發(fā)現(xiàn)，雖然沒有直接煉神的功法，但卻有方法能增長神魂修為。”

“這種無意識，難以言說，玄之又玄，若是你刻意去練，反倒落了下乘，進境緩慢。”

“所以古來先賢，自有大能之人，孔孟讀書育人可以煉神，王羲之練筆研磨可以煉神，甚至太學(xué)院中的老夫子都可教書育人，達成煉神效果。”

老道說到這里，顧易完全明白了。

之前刻意不說，便是不想讓他白白失去幾年時光。

“師傅，性命雙修方可成道？成道如何？”顧易雙眼放光，之前說到此處的時候，他便記住這句。

成道！

“呵，不知，老道又沒成。”老道士撇嘴道。

“能長生久視嗎？”顧易又問。

“不知，不知！”

“那能飛升成仙？”

“你做什么美夢，反正能比老道活的久。”

老道士不耐煩道。

老道轉(zhuǎn)身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本簿冊。

“這門功法給你，內(nèi)功心法便算了，如今武林中有的是高深內(nèi)功，你自己去取好了。”

顧易恭敬接過，看到上面幾個小字寫著《周游六虛》！

心下感覺有些熟悉，但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異樣。

“據(jù)師祖所說六虛之功，乃是道祖真?zhèn)鳎咳祟I(lǐng)悟各有不同，能夠有多少造化還看自身。”

“你的天賦比老子高多了，便不越俎代庖了。”

顧易點頭稱是，恭恭敬敬。

老道士奇怪，平日顧易可沒這么老實恭敬，這是看自己快要死了？

忽的一掌打過，“有沒有認真聽？”

“嘿！師傅你繼續(xù)，徒兒認真聽講。”顧易躲過老道的巴掌，移形換位。

“老子沒什么可說了，剩下基本你都知道。”

“我這落魄道觀，以后便傳給你了，老君觀的名頭也無所謂，你想叫什么也可改之。”

“反正不要污了道祖名諱就好，我們這一脈也沒什么講究，生兒育女，收徒做祖，都不是問題。”

顧易聽出老道這是交代后事了。

悲從中來，雙眼再度紅了，不知如何開口。

勉強擠出一句：“徒兒明白，師傅還有何心愿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