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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以身破局

濮王嵬名仁忠剛想招呼李仁愛下來包扎傷口,萬一傷口化膿,可不得了。

又是一名哨騎奔來:

“報——”

沒移乞埋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只是守個后營而已,需要太子割掌明誓么?太子不會讓他率兵回援前營吧?

然后就聽得哨騎道:

“稟報殿下,大軍在營前空地馬速沒起來,面對金賊損失頗大。

但我軍兵多將廣,與金賊纏斗,金賊不敵敗逃。

大軍追擊金賊,已經過了宜水!”

李仁愛突然就明白,歷史上李良輔為什么會敗了,大軍居然沖出營寨追擊敵軍去了!

金賊有沒有埋伏?

鐵定的啊!

金賊戰力本就在遼夏之上,一旦帶了腦子,還埋伏你,你怎么打?

李仁愛拍馬走到沒移乞埋跟前:

“沒移將軍……”

沒移乞埋居然激動道:

“殿下,李將軍給我的命令是保護使團,保護殿下!”

再說了,前營大軍近萬,追擊區區幾百金賊,哪里需要后營去支援了?

李仁愛知道,他自己是沒有兵權的,他能指揮的,就是自己的一千多親衛,以及布和的韃靼營,他是沒法命令沒移乞埋做什么的。

他看了看沒移乞埋,然后伸出手掌,對旁邊道:

“給孤包扎!”

嵬名仁忠趕緊叫人去幫忙包扎。

包扎好了,李仁愛拍馬走到親衛軍前。

“嵬名平南!”

“末將在!”

“孤命你帶領左衛,拱衛濮王、使團和大營!”

嵬名平南隱約覺得不妙,但太子的目光如陽光般刺入眼簾,逼的他不得不戰戰巍巍唱喏。

“蕭敬忠、王世光、布和!”

“末將在!”

“帶領將士,隨我支援前營!”李仁愛的聲音冷靜的可怕,蕭敬忠、王世光、布和都驚呆了。

太子殿下,這是?

去援助?

還是想切身感受下驅除金賊的快感???

三人互相看了看。

李仁愛有點惱火:

蕭敬忠,你特娘的是誰的人?

王世光,你小子不是說要做老子的刀指哪打哪么?

布和,你這濃眉大眼的,李良輔調你來我麾下聽命,你還想抗命不成?

三人求助似的看向了濮王嵬名仁忠。

嵬名仁忠有點詫異,他離得遠,李仁愛說的聲音也不是太大,所以沒太聽到李仁愛的話,為此,還專門問了旁邊的隨從。

結果一聽,胡子都翹起來了,不顧濮王威嚴,翻身下馬,就要撲過來。

李仁愛面色陰郁的看了三人一眼,輕踢馬腹,玉龍駒撒開四蹄,往營壘外跑去。

一邊跑,內心一邊罵:

他娘的,虧老子跟他們掏心置腹,結果命令一下,一個聽話的都沒有!

就這樣,他有什么能耐清君側?

他不可能等死的,他就不信了,他都沖出去了,他們能不跟上?

全軍上下嘩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就看太子殿下信馬由韁,飛奔而出。

無人敢上前阻攔。

李仁愛甚至都沒叫守軍推開大門,玉龍駒輕輕一躍,化作一道流光,輕松躍出大營之外。

嵬名仁忠撲了個空,險些栽倒在泥地,被隨從扶住后,他顫抖著指向營外:“荒唐!荒唐!儲君親涉險地,爾等竟無一人阻攔?!”

太子親衛們先是愣在原地,隨即炸開了鍋。

蕭敬忠臉色煞白,猛地抽出佩刀吼道:“殿下孤身犯險,爾等還愣著干什么?!上馬!追!”

右衛士卒手忙腳亂地翻身上馬,甲胄碰撞聲、馬蹄踐踏泥濘聲混作一團。

左衛的嵬名平南顧不得病體,踉蹌著爬上馬背,嘶聲下令:“留半數守營,其余人隨我護駕!”

王世光懊惱不已,他已經投誠了太子,但沒想到太子表現的完全不如之前那樣沉穩圓潤,反而像個來了性子的少年。

他低喝道:

“看什么看,還不快快跟上!”

親衛營也嘩啦啦上馬,如黑色洪流碾過泥地,跟了出去。

布和的韃靼營哨騎本已散出營外,他當即一邊吹響哨骨,一邊率領本就不多的留守大營的士兵,交代了一番信息傳遞,然后拍馬跟上。

眼見大軍已如決堤之水涌出,重騎、輕騎原本按兵不動,此刻卻因太子沖陣而軍心大亂。

有將佐對著沒移乞埋道:“將軍,儲君若有不測,我等皆死罪!”

沒移乞埋的親信拽住他的馬轡急道:“將軍!再不動,事后陛下問罪如何交代?!”

嵬名仁忠猛地揪住沒移乞埋的領甲:

“你!立刻帶人追上太子!若殿下有閃失……你我有幾個腦袋都不夠填!”

沒移乞埋面色鐵青,終于揮旗下令全軍出擊。

他也沒想到,小太子也是個狠人,居然以自身為餌,逼著親衛和他的這支人馬,緊緊跟上。

任性也好,頑皮也罷,他能怎么辦?

老將野利重明一咬牙,對親兵吼道:

“調五十輛輜重車堵住營門——其余人隨太子殺敵!今日之功,老夫分文不取,全記爾等名下!”

他深知,此刻若不表態,先前對太子的投效便成了笑話。

太子愿意玩耍,那他就陪著玩耍一回,又如何?

“你把本將的軟甲和鐵甲,速速給太子送去!”他又指示親衛。太子一早喊他喝酒,可沒穿甲胄,戰場上,流矢才是最可怕的!

嵬名仁忠頹然跌坐在地,一個親衛立馬撲倒,以身為墊。

他對心腹喃喃道:

“速派快馬回興慶府……不,先瞞住!瞞不住的話……”

他望著陰云下翻卷的旌旗,仿佛已預見夏國朝堂的腥風血雨。

大營內泥漿四射,留守士卒手忙腳亂地加固寨墻。

而遠處,太子的白袍已化作雪刃般的亮點,刺向煙塵滾滾的前營戰場。

數千鐵騎如狂潮緊隨其后,甲光與兵刃的寒芒撕開天幕,馬蹄聲震得大地微微顫動。

濮王呆立營門,如同望夫石一般,喃喃自語道: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

難道昨天淋雨燒壞了腦子?

可殿下也沒淋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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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仁愛始終控制著馬速,叫大軍跟得緊緊的,既追不上,又不至于落遠。

前營后營五里地,騎馬奔馳不過半刻功夫。

及至前營,李仁愛放慢馬速,蕭敬忠、王世光迅速將他護住。

戰場一片狼藉,不光有敵人的尸體,更多的是夏軍的人仰馬翻。

“布和,問問李將軍人在何處!”

布和打馬奔向營寨,很快調轉馬頭奔回:

“稟告殿下,李將軍已經親自率領大軍追擊金賊了!”

李仁愛心中哀嘆——李良輔這廝絕對要中埋伏,金賊的表現太明顯了,怎么就看不透呢?!

他怎能不救?

這是他苦苦等待的逆天改命的機會!!!

野利重明擠到了李仁愛身邊,雙手遞上軟甲和鎧甲,道:

“殿下,戰場之上,刀劍無眼,還是小心為好。”

李仁愛滿眼驚喜,這老將軍,居然沒勸說自己,反而奉上甲胄!

他是使團出行,真的沒有配備甲胄,當然,真要面臨危險,他肯定不缺甲胄。

但老頭的動作,就暖他的心。

李仁愛翻身下馬,不顧地面的泥濘,開始穿戴甲胄,道:

“知我者,野利重明也。

野利氏乃黨項名將之后,他日孤若得志,必使將軍重振門楣!”

聲音不大,幾個親衛將領和野利重明都聽得一清二楚。

眾人駭然。

既懊惱自己作為太子親衛,表現還不如一后勤老叟。

又暗恨這老叟不著調,不但不勸說太子,還慫恿太子繼續奔赴險地。

但像濮王說的,抱住太子?

別開玩笑了,太子即便穿戴甲胄,手上的寶劍也未曾入鞘!

誰上去?

怕是太子直接就是一劍。

沒移乞埋的大軍剛剛趕上,李仁愛已經穿戴甲胄完畢,重新翻身上馬。

“嵬名平南?不是讓你留守大營了?”

嵬名平南跟要死了一樣,擠出聲音道:

“末將擔憂殿下安危……”

李仁愛看了看對方,道:

“一個個的都不聽孤的話,速速回去留守大營,待我凱旋!”

“蕭敬忠、王世光,可敢隨孤繼續前行?”

李仁愛目光灼灼,但凡他們不同意,他們的政治生命鐵定到頭了。

兩人齊齊抱拳:

“敢不從命!”

除了陪太子瘋狂,他們沒得選擇。

太子出事,兩人都得玩完,甚至家族也得玩完。

“布和!”

“末將在!”

“帶領你的人,前面探路!”

“遵命!”布和手頭現在只有一百多號人,其他人都灑出去還沒收回來。不過定向探路,夠用了。

“野利老將軍~”

“末將在!”野利重明也不客套,都做了那么多了,不差這一點。

“你不用帶這么多士卒,就帶著這些床弩,和足夠操作的人手,跟著孤即可!”

老頭不但送來了鎧甲,還把庫存的八架床弩也帶來了。李仁愛眼尖,看到了野利重明正在張羅。

“末將遵命!”野利重明也不啰嗦,他手下的兵馬本來沖陣就勉強。

李仁愛一撥馬頭,“走!”

眾騎踏過宜水,循著蹤跡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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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泥濘的地面上不時倒伏著夏軍與金兵的尸體。

有的被長矛貫穿胸膛,有的身首異處,血水滲入濕漉的泥土,將大地染成暗紅色。

倒斃的馬匹肚破腸流,有的被砸斷馬腿,仍在痛苦嘶鳴;傷馬拖著斷肢踉蹌徘徊,韁繩纏住死去的騎手,馬蹄踏碎散落的箭囊與斷刃。

一匹白馬前膝跪地,脖頸中箭處汩汩冒血,卻仍試圖用頭拱動已氣絕的夏軍騎士。

有瀕死的夏軍傷兵蜷縮在血泊中呻吟,有的試圖爬向路邊,拖出長長的血痕。

李仁愛看不下去,道:

“老將軍,可否安排士卒,收容我軍傷殘?”

野利重明從善如流,“末將這就安排!”隨即拍馬靠近路邊,叫停了幾個手下,安排布置起來。

若遇到渾身箭矢如刺猬般插滿身前身后的,則多是金兵尸體,但這些尸體上往往還有其他傷痕,或長矛,或重錘,反倒是夏軍尸體,一箭倒地的不少。

李仁愛看的觸目驚心,玉龍駒彷佛感受到了他的心境,很自覺的把速度都變慢了下來。

沒移乞埋示意麾下輕騎大軍先超過去——他倒是想讓重騎沖到前面的,但那有點為難重騎了,他們能跟上隊伍,就已經很不錯了。

過了宜水,前行不過三里地,山勢開始起伏,山谷逐漸狹窄,僅能容納四五十騎并行。

大隊人馬便在這里形成了堵塞、遲滯。

有兩騎從山崗飛奔逆行,布和拉著王世光,讓大軍給哨騎讓開一條兩步寬的通道。

哨騎飛奔至李仁愛面前,跳下馬:

“稟報殿下,前方五里,大軍與金賊交戰。

金賊在那邊藏了一支伏兵,兩三百騎,裝備好,休息好,趁著我軍散亂無序,結陣沖殺,大軍抵抗的很艱難。”

嘶——

周邊眾將倒吸一口冷氣!

金賊居然有伏兵?!

趁著大軍追擊時陣型散漫,以精銳沖陣,這可太陰險了!

李將軍親率大軍,居然中埋伏了!

……

李仁愛的心臟砰砰直跳,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時間先對沒移乞埋道:

“將軍,還請讓輕騎先撤回來,輕騎的作用在草原上,而不是山地溝壑間。真要對上了金賊的重騎,輕騎不是對手。”

沒移乞埋雖然也憂心李良輔大軍安危,但太子殿下所言確實金玉良言,連忙指示親兵傳令,讓輕騎暫停前行,從兩側山崗繞后,重騎往前。

沒移乞埋還跟李仁愛道:

“殿下,還請率軍后退半里地,末將好叫兒郎整頓隊形。”

這話說的有點唐突,但李仁愛卻很聽話,帶領親衛往后退讓了半里地。

山口的騎兵們亂糟糟的,這時候如果有敵人來個鐵騎沖鋒……

王世光壓根不敢想。

連忙招呼親衛營整頓好隊形,還要幫左右衛踢罵那些士兵。

左衛基本沒上過戰場,興慶府里橫一橫沒得說,戰場上臨戰了,各種錯漏就來了,而他們的衛率嵬名平南這會有氣無力的把自個貼在馬上,真的已經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右衛不少人倒是上過戰場,但都是輕騎兵,輕騎兵的打法比較熟悉,但現在穿了鐵甲,就要玩重騎的那套陣法、隊形,還拿輕騎那套,就有點找死了。

蕭敬忠喊得嗓子都啞了,王世光不得不叫了諸多老兵來幫忙。

突然,一陣沉悶的轟鳴,以不可阻擋的勢頭,直奔而來,越來越大,大地似乎震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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