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血海突圍
骨零分的意識在劇痛中浮沉。
他隱約聽見刀劍交擊的錚鳴,火焰吞噬木梁的爆裂聲,以及……清清壓抑的喘息。
“抓緊我!”
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骨零分勉強睜開眼,視線被血與汗模糊。清清的半邊身子染紅,金色光紋在她皮膚下明滅不定,手中一柄光刃橫掃,將撲來的黑袍人斬成兩截。
光法會的追兵如潮水般涌來。
骨零分想要起身戰斗,可右眼的黑紋已侵蝕至太陽穴,稍一催動力量,喉嚨便涌上腥甜。
“別用能力!”清清一把拽住他,聲音嘶啞,“‘門’再開一次,我們都得死!”
她撕開一張泛黃的符紙——空間驟然扭曲,兩人身影在光法會巫師的怒吼中消散。
骨零分再次醒來時,身下是細軟的白沙。
海風咸濕,鷗鳥啼鳴。他掙扎著撐起身子,看見清清跪在沙灘上,用海水清洗手臂深可見骨的傷口。
“這是哪?”他嗓音沙啞。
“世界的縫隙。”清清沒有抬頭,“光法會找不到這里。”
骨零分這才看清周遭——島嶼不過幾里見方,中央矗立著一座破敗石塔,四周密林環繞。最詭異的是,天空呈現一種不自然的灰藍色,仿佛被罩在半透明的琉璃碗中。
骨零分站在礁石上,看著清清涉入淺灘。
海水漫過她的小腿,晨光將她的輪廓鍍上一層淡金。她彎腰拾起一枚被浪推上岸的貝殼,轉身朝他晃了晃。
“今天吃這個。”
一年來,這句話成了他們的晨間儀式。骨零分跳下礁石,接過貝殼,指尖輕輕一劃——黑暗如細線般掠過殼縫,精準地撬開緊閉的硬殼,露出里面鮮嫩的軟肉。
沒有失控,沒有劇痛。
清清瞇起眼睛笑了:“進步不小。”
骨零分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曾經,這樣的細微操控會讓他咳血不止。現在,黑暗如同他肢體的延伸,收放自如。
但他知道,這遠不是終點。
午后,他們穿過島嶼中央的密林。
骨零分撥開垂落的藤蔓,露出被植被半掩的石碑。碑文早已風化,唯有角落的六芒星符號依然清晰。
“這里曾經是古代巫師的觀測站。”清清撫過碑文,“他們監視‘門’的波動,就像……”
“就像守墓人。”骨零分接話。
清清點頭:“后來光法會屠殺了他們,把這里變成了試驗場。”
骨零分想起石塔底層那些刻滿符文的囚室,想起鐵鏈摩擦留下的凹痕。
“我們不是第一批躲在這里的人。”
清清沒有回答。她彎腰從碑下挖出一個小鐵盒,里面是一卷泛黃的羊皮紙。
“《潮汐紀年》。”她輕聲念出標題,“記載著‘門’的周期性衰弱。”
骨零分接過羊皮紙,上面的墨跡已經褪色,但依然能辨認出——
每隔十九年,‘門’的活性會降至最低。
而下一次,就在三年后。
黃昏時,骨零分坐在沙灘上修補漁網。
他的手指靈活地穿梭在麻繩間,偶爾抬頭看向海平線。一年前,他總以為離開這座島的第一件事就是殺回巴黎。
現在,他學會了等待。
清清拖著剛砍的椰子走來,丟給他一個:“在想什么?”
“潮汐期。”骨零分接住椰子,黑暗在掌心凝成細錐,刺開堅硬的殼,“如果‘門’真的會衰弱……”
“就是調查光法會的最佳時機。”清清灌了口椰汁,“但還不是決戰的時候。”
她總是這樣,在他即將被怒火吞噬時,用冷靜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骨零分看向自己的右臂——那里新添了一道傷疤,是上周訓練時留下的。當時他差點失控,是清清用光刃斬斷了他外溢的黑暗。
“我控制得還不夠好。”他低聲說。
清清忽然伸手,指尖輕觸他右眼的黑紋:“但它擴張的速度變慢了。”
海風拂過,帶著咸澀的濕氣。
骨零分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夢見戴朱莉了。
深夜,骨零分躺在石塔頂層的觀測臺上。
虛假的星空比真實世界更加璀璨,銀河如同傾倒的鉆石河流。清清坐在星盤旁,正在記錄今天的觀測數據。
“古代巫師為什么這么了解‘門’?”骨零分突然問。
清清的手停頓了一下:“因為他們中有人被‘門’選中過。”
她指向星盤中央的凹槽——那里恰好能放入一枚六芒星徽章。
“光法會繼承了他們的研究,但扭曲了初衷。”她的聲音冷了下來,“巫師們想封印‘門’,而光法會想利用它。”
骨零分想起遠宏和梁淇,想起他們眼中那種狂熱的光。
“我們還需要更多情報。”他說。
清清合上記錄本:“潮汐期來臨時,我可以潛回大陸。”
“我們。”骨零分糾正道。
星光下,他們對視了一眼,默契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雨季來臨前,骨零分在島嶼南側開墾了一片菜地。
他蹲在田壟間,小心地用黑暗松土——不是湮滅式的破壞,而是細如發絲的滲透,讓板結的土壤變得蓬松透氣。
清清蹲在旁邊播種,突然說:“你比剛來時沉穩多了。”
骨零分捏起一撮泥土:“憤怒燒不盡野草。”
“但耐心可以種出糧食。”清清接上后半句,這是島上的諺語。
遠處,海浪輕輕拍打著礁石。
骨零分看著剛播下的種子,忽然意識到——
這座島,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他的另一個歸處。
第二節潮汐之戰
潮汐期的前夜,整座島嶼都在震顫。
骨零分站在石塔頂端,右眼的黑紋如退潮般緩慢收縮,體內的黑暗之力變得滯澀而沉重。海面不再平靜,烏云壓境,雷光在云層間游走,仿佛天穹裂開無數道縫隙。
“他們會在今晚來。”清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手中握著一柄銀白色的短刃,刃身刻滿古老的符文,在雷光下泛著冷冽的光。這是她三年來從未示人的武器——“光誓”,傳說中古代巫師用來對抗“門”的兵器。
骨零分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手中的青銅指環。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黑暗之力正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制,像是被潮水沖刷的礁石,逐漸失去棱角。
“如果守不住……”他低聲道。
“那就一起沉入海底。”清清打斷他,聲音平靜而堅決。
午夜,第一道閃電劈落。
不是自然的雷光,而是被某種力量牽引的撕裂。海面驟然分開,一道巨大的黑影踏浪而來——
那是一匹漆黑的駿馬,馬蹄踏空,鬃毛如燃燒的暗焰,眼瞳中躍動著猩紅的光。
馬背上,兩道身影巍然不動。
遠宏依舊穿著那件熟悉的深灰斗篷,只是左眉的傷疤此刻泛著詭異的紫光,像是某種活物在皮下蠕動。
梁淇則一改往日的書卷氣,長發散開,手中捧著一本翻開的古籍——正是那本六芒星禁書,只是此刻的書頁上不再是文字,而是流淌的鮮血。
“好久不見,容器。”遠宏的聲音如金屬摩擦,刺耳而冰冷。
骨零分的右眼驟然刺痛,黑紋試圖擴張,卻被潮汐期的壓制力死死束縛。
“那是‘楷玄’!只在其他巫師口中聽到過的黑惡神馬!”清清暗中驚到。
“你們果然沒死。”他冷冷道。
梁淇輕笑一聲,指尖劃過書頁,鮮血滴落在地,竟化作一條條猩紅的蛇,蜿蜒爬向石塔。
“我們怎么會死?”她柔聲道,“我們可是‘光法會’的掌燈人啊。”
清清先動了。
她的身影如一道銀白的閃電,瞬間掠至遠宏面前,“光誓”直刺其咽喉。遠宏不躲不避,只是抬起手——
“砰!”
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下了清清的刀刃,空氣中炸開刺目的火花。
“你還是這么急躁。”遠宏嘆息,隨即五指一握。
清清周身的空間驟然扭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放開她!”骨零分怒吼,強行催動體內的黑暗之力。
右眼的黑紋如毒蛇般掙扎著擴散,一道漆黑的裂隙從他掌心迸發,直襲遠宏。
梁淇冷哼一聲,手中古籍翻動,血蛇驟然膨脹,化作一面猩紅盾墻,硬生生擋下了骨零分的攻擊。
“潮汐期的你,還能撐多久?”她譏諷道。
戰斗瞬間白熱化。
清清掙脫束縛,“光誓”劃出一道刺目的光弧,劈向梁淇。梁淇不慌不忙,指尖輕點書頁,鮮血化作鎖鏈,纏繞住清清的四肢。
“你以為你能贏?”梁淇微笑,“你不過是個叛徒。”
清清咬牙,周身突然迸發出耀眼的金光,鎖鏈寸寸斷裂。她旋身再斬,光刃直逼梁淇面門——
“鐺!”
遠宏的黑色駿馬突然橫插而入,馬蹄踏地,震出一道暗紫色的沖擊波,將清清逼退數步。
骨零分趁機欺身而上,黑暗之力凝成一把漆黑長刀,斬向遠宏。
“徒勞。”遠宏抬手,掌心浮現一枚紫黑色的符文,與骨零分的刀鋒相撞——
“轟——!”
氣浪炸開,骨零分被震飛,重重撞在石塔外壁上,鮮血從嘴角溢出。
潮汐期的壓制太強了……
他的黑暗之力被死死限制,每一次催動都像是撕裂自己的血肉。
清清的情況同樣不妙。
她的光刃被梁淇的血咒不斷侵蝕,刃身的符文逐漸暗淡。遠宏的黑色駿馬在戰場上來回奔馳,每一次踏擊都讓地面龜裂,整座島嶼都在震顫。
“放棄吧。”梁淇柔聲勸誘,“把‘門’交出來,我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骨零分撐著石壁站起,右眼的黑紋瘋狂跳動,卻始終無法突破潮汐期的桎梏。
“休想……”他喘息著,擦去嘴角的血。
清清退到他身旁,光刃斜指地面,呼吸急促。
“還能戰嗎?”她低聲問。
骨零分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手中的青銅指環。
遠宏和梁淇緩緩逼近,黑馬嘶鳴,血蛇嘶嘶作響。
風暴愈發猛烈,雷光照亮四人的臉——
一方冰冷而貪婪,一方疲憊卻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