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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雪豹實驗室的安神茶

“雷神之怒”機甲冰冷的紅色光學鏡,如同兩顆凝固的血色星辰,在濃煙彌漫、殘骸遍地的生態穹頂下緩緩掃視。蕭燼低沉的聲音透過機甲擴音器傳出,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死寂的空氣里:

“夜影。”

“在!”墨綠色的身影瞬間挺直,如同標槍。豎立的狼耳服帖下去,顯示出絕對的服從。

“接管現場。清除所有失控變異植物樣本,評估結構損傷,封鎖消息。C7區,最高隔離等級?!泵詈啙崱⒗淇?,不容置疑。

“是!”夜影沒有任何猶豫,猩紅的機械義眼瞬間掃過整個狼藉的空間,開始規劃最高效的清理和封鎖路線。他墨綠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燃燒的藤蔓和倒塌的金屬骨架之后,只留下冰冷的指令通過通訊器傳達給后續趕來的安全部隊。

“云弈?!?

被點到名字的雪豹科學家身體微微一震。他撤去了“極寒壁壘”,深藍色的能量屏障化作點點冰晶消散在灼熱的空氣中。他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歪斜的金絲眼鏡,冰藍色的眼眸迎向那巨大的紅色光點,鏡片后的目光帶著科學家的冷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目標EP-江小豚。”蕭燼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冰冷的物體,“由你負責,即刻拘押,隔離觀察。地點:你的主實驗室。權限:S級封鎖。目標狀態、能量波動、所有行為,實時同步至主控室終端。沒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

他頓了頓,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機甲外殼,落在江小豚慘白的臉上。

“包括,你們。”這句話,是對著在場的所有人說的,尤其強調了“你們”二字,其意不言自明。

云弈沉默了一秒,隨即頷首:“明白,元帥?!彼穆曇粢琅f清冷,聽不出情緒。他轉身,走向仍癱坐在地、渾身沾滿灰塵和冷凝液、顯得無比狼狽的江小豚。

江小豚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拘押?隔離?S級封鎖?像對待一個極度危險的病原體?冰冷的恐懼如同藤蔓般纏繞住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玉佩緊貼著皮膚,那股清涼的氣息此刻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在蕭燼那絕對的精神威壓下瑟瑟發抖。她看著云弈一步步走近,那身沾著污漬的白大褂,鏡片后冰藍色的眼睛,都讓她感到一種來自科學儀器的、非人的審視感。

云弈在她面前停下,居高臨下。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了一只戴著白色實驗手套的手。動作并不粗暴,甚至帶著一種程序化的精準,但其中蘊含的意味卻冰冷無比——站起來,跟我走。

江小豚的嘴唇顫抖著,她想辯解,想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想說自己只是個倒霉的穿越者。但所有的言語在蕭燼那無形的威壓和云弈公事公辦的冷漠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她認命地低下頭,顫抖著伸出手,試圖抓住云弈的手套借力站起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層冰冷的合成材料時——

“哎呀呀,元帥大人真是雷厲風行?!便y龍洛珈那慵懶帶笑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依舊斜倚在那根金屬橫梁上,仿佛剛才的生死危機只是一場鬧劇。“剛拜完天地,就要把新娘子關進小黑屋?這新婚體驗可不太美妙啊?!彼狭_蘭色的眼眸流轉著戲謔的光,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云弈伸出的手,以及江小豚手腕上沾染的、一點從洛珈手背灼傷處蹭到的、極其微小的焦黑痕跡。

蕭燼的機甲光學鏡瞬間鎖定洛珈,冰冷的殺意再次彌漫?!奥彗?,”他的聲音如同寒冰,“你的‘及時’出現,同樣需要解釋。在最終調查結論出來之前,限制活動區域:婚房。夜影會‘確?!愕陌踩??!?

這是變相的軟禁!

洛珈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銳利的光。他攤了攤手,一副無奈的樣子:“遵命,元帥大人。誰讓咱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呢?”他刻意加重了“一家人”三個字,帶著濃濃的諷刺。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云弈半扶半拽著站起來的江小豚,目光在她胸口的玉佩和手腕那點焦黑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個難以捉摸的弧度,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銀魚,悄無聲息地從橫梁上滑落,幾個閃動便消失在破開的倉庫墻壁陰影中。他灼傷的手背在陰影里似乎又亮起了極其微弱的符文微光,尤其是缺失的那一筆,如同一個無聲的呼喚。

江小豚被云弈帶著,踉踉蹌蹌地穿過被安全部隊緊急清理出來的通道。身后是生態穹頂內依舊隱約傳來的爆炸聲、切割聲以及植物被徹底清除時發出的最后嘶鳴。空氣中殘留著焦糊、血腥和消毒水的混合氣味,每一次呼吸都提醒著她剛才經歷的恐怖和現在的處境。

云弈的實驗室位于星艦“深藍號”的科研核心區。厚重的、泛著冷白色金屬光澤的合金大門無聲滑開,一股混合著消毒劑、精密儀器冷卻液以及某種奇特植物清香的冰冷空氣撲面而來。

這里與外面混亂的末日景象截然不同,是絕對的秩序與冰冷的理性王國??臻g異常開闊,穹頂極高。無數閃爍著各色指示燈的精密儀器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齊地排列在寬敞的過道兩側。巨大的環形光幕懸浮在半空,流淌著瀑布般的、江小豚完全無法理解的復雜數據和三維分子模型。幾臺結構精妙的機械臂在透明的無菌操作艙內無聲地運轉著。整個空間一塵不染,光線是恒定的、毫無感情的冷白色,溫度也恒定得讓人感覺不到自己是活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實驗室中央區域,一個巨大的、由多層強化玻璃構成的環形隔離觀察區。里面布置簡潔到極致:一張鋪著白色無菌床單的單人床,一套同樣材質的桌椅,一個獨立的、帶凈化功能的微型衛生間。這就是她的“牢房”——S級封鎖隔離室。

“進去?!痹妻牡穆曇粼诳諘绫涞膶嶒炇依镯懫穑瑤е蝗葜靡傻拿羁谖?。他操作著門禁,隔離室厚重的玻璃門無聲滑開。

江小豚看著那間冰冷、蒼白、如同水晶棺材般的房間,巨大的無助和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手指緊緊抓住胸口的玉佩,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霸撇┦俊摇艺娴牟恢涝趺椿厥隆莻€玉佩…”

“進去?!痹妻拇驍嗔怂Z氣沒有任何變化,冰藍色的眼眸透過鏡片看著她,里面只有科學家的審視,沒有憤怒,也沒有同情?!斑@是命令。也是對你,和對整個星艦安全,最穩妥的處理方式。”他側身讓開通道,那姿態明確地表示沒有商量的余地。

江小豚咬緊了嘴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最終還是認命地低著頭,一步一步挪進了那間冰冷的隔離室。玻璃門在她身后無聲地、沉重地合攏,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如同落鎖。一層肉眼可見的、帶著微弱能量波動的淡藍色力場瞬間覆蓋了整個玻璃墻,將她徹底與外界隔絕。

她被關起來了。像一個危險的標本。

巨大的孤獨感和恐懼瞬間淹沒了她。她背靠著冰冷的玻璃墻,緩緩滑坐到同樣冰冷的地板上,蜷縮起身體,將臉埋進膝蓋。玉佩緊貼著心口,那股清涼的氣息微弱地流轉著,仿佛在無聲地安慰。淚水終于忍不住,無聲地滑落,滴落在潔白無瑕的地板上。

隔離室外,云弈站在巨大的環形控制臺前。無數光屏在他面前展開,顯示著隔離室內外的各種參數:空氣成分、溫度、濕度、能量輻射強度、生命體征……其中一個光屏正中央,清晰地顯示著江小豚蜷縮哭泣的身影,旁邊是放大的、玉佩的實時能量讀數圖譜。圖譜的波形依舊在輕微波動,與旁邊另一塊光屏上顯示的、二十年前“星隕大爆炸”核心殘留輻射圖譜,進行著精確的對比分析。相似度:99.7%!這個數字像烙鐵一樣灼燒著他的視線。

他冰藍色的眼眸深處,翻涌著復雜難言的情緒。震驚、困惑、沉重的責任,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忍?他推了推眼鏡,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數據流上,手指在控制臺上快速操作,調整著隔離室的維生系統參數,確保環境穩定。

時間在冰冷的寂靜中流逝。隔離室內只有儀器運轉的低微嗡鳴和江小豚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玉佩的微光安撫,也許是哭累了,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只剩下沉重的疲憊和茫然。

就在這時,隔離室內的空氣循環系統似乎發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一股淡淡的、清雅微苦的植物香氣,悄然彌漫開來。這香氣非常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如同山澗清泉,無聲地沁入心脾,驅散了殘留的恐懼和焦躁,帶來一種寧靜的倦意。

江小豚下意識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尋找香氣的來源。她看到隔離室的通風口處,一絲絲極淡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白色霧氣正緩緩送入。這霧氣帶著那清雅的香氣。

是云弈調整了空氣成分?她疑惑地看向外面。

控制臺前的云弈似乎并未特意關注這邊。他正全神貫注地凝視著一塊光屏,上面顯示著一段被層層加密的、標注著“星隕檔案:EP-001”的絕密資料。他的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在控制臺上輕輕敲擊,似乎在破解著什么。

就在這時——

“嘀嘀嘀!”

控制臺上一臺獨立的、造型古樸的能量頻譜分析儀突然發出了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這聲音并非實驗室常規警報,音調奇特,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嗡鳴!

云弈猛地抬頭,冰藍色的眼眸瞬間銳利如刀,死死盯住那臺儀器!

只見儀器的光屏上,原本平穩記錄著隔離室內玉佩能量波動的曲線,在某個瞬間,突然被一股極其短暫、卻異常強大、帶著古老蒼茫氣息的未知能量脈沖干擾!這道脈沖如同流星劃過夜空,稍縱即逝,卻在其消失的軌跡上,清晰地留下了一道……殘缺的龍形能量虛影!

虛影的形態……與星艦數據庫里任何一種已知龍族能量特征都不匹配!古老、威嚴,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和……召喚感?更關鍵的是,這能量脈沖的源頭定位,竟然無法鎖定!它仿佛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只留下這道驚鴻一瞥的虛影和刺耳的警報!

“第六綁定者……”云弈的瞳孔因極度震驚而收縮,低聲呢喃。他猛地轉頭看向隔離室內的江小豚!

江小豚也聽到了那奇特的警報聲,但她不明所以,只是茫然地看著外面云弈驟變的臉色。

云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猛地轉向實驗室巨大的環形觀察窗外——那里是無垠的、冰冷的宇宙深空。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手指在控制臺上快如閃電地操作,試圖捕捉和復現那道能量脈沖的痕跡,同時調取星艦外部所有監控和能量探測陣列的數據。

然而,一無所獲。那道龍形虛影仿佛只是一個幻覺。

就在云弈全神貫注于這突如其來的神秘能量脈沖時,隔離室的門禁通訊燈無聲地亮起。

云弈皺眉,暫時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接通通訊。

“是我。”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傳來,是蕭燼。他的全息投影出現在控制臺側面的一個光屏上,背景似乎是主控室?!澳繕藸顟B?”

“生命體征穩定,情緒…基本平復?!痹妻难杆賲R報,目光掃過顯示江小豚蜷縮在床邊、抱著膝蓋發呆的監控畫面?!坝衽迥芰坎▌悠椒€,暫無異常逸散。正在進行深度頻譜分析?!彼D了頓,補充道,“另外,剛剛隔離室內能量環境出現了一次極其短暫的、高強度未知脈沖干擾,特征……疑似第六綁定者。但無法追蹤定位?!?

光屏中,蕭燼的影像似乎沒有任何波動,但云弈敏銳地捕捉到他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厲芒。“持續監測。任何異常,即時報告?!彼畹溃S即影像消失。

通訊結束。實驗室再次陷入冰冷的寂靜。

云弈看著監控畫面里那個顯得無比渺小和脆弱的背影,又看了看旁邊光屏上那道已經消失、卻深深刻在他腦海中的龍形虛影,以及那99.7%的吻合度數據。冰藍色的眼眸深處,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掙扎和……動搖。科學家的絕對理性告訴他,這個地球雌性和她身上的玉佩,是巨大的、不可控的變量,是潛在的災難源頭。但另一種更隱秘的、被深埋在數據和責任之下的直覺,卻在發出模糊的質疑。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實驗室恒定的冷白燈光打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最終,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走到實驗室一角一個恒溫恒濕的植物培養柜前,打開柜門。里面并非珍稀的科研樣本,而是幾盆長勢喜人的、散發著清雅微苦氣息的綠色植物,葉片狹長,邊緣帶著細小的鋸齒。他小心地摘下幾片嫩葉。

他走到隔離室旁邊的附屬準備間。這里連接著隔離室的獨立送風系統。他取出一套小巧精致的茶具,將那些嫩葉放入一個透明的、帶有精密溫控功能的萃取壺中,注入純凈水。設定好溫度和時間。

片刻后,一股更加濃郁、也更加寧靜的清雅茶香彌漫開來。云弈將萃取的淡綠色茶湯倒入一個白色的骨瓷杯中。茶湯清澈,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他端著這杯茶,走到隔離室門前。門禁系統識別了他的S級權限,隔離室與準備間之間一個僅供傳遞物品的小型氣密艙門無聲滑開。

江小豚被這動靜驚動,抬起頭,隔著厚厚的玻璃墻,有些茫然地看著外面端著杯子的云弈。

云弈沒有看她,只是將骨瓷杯穩穩地放入氣密艙內,然后關閉艙門。艙內的微型傳送裝置啟動,將茶杯平穩地送到了隔離室內江小豚面前的小桌上。

“安神茶?!痹妻那謇涞穆曇敉ㄟ^隔離室的通訊器傳來,依舊沒什么溫度,“主要成分:苦丁葉、酸棗仁、合歡皮萃取物。有助于平復精神力波動,穩定情緒。飲用。”他的解釋如同實驗報告一樣簡潔精準。

江小豚愣住了。她看著眼前那杯散發著寧靜香氣的淡綠色茶湯,又看看玻璃墻外那個穿著白大褂、表情淡漠、仿佛剛才只是完成了一個實驗步驟的雪豹科學家。巨大的反差讓她一時間無法反應。

安神茶?在把她像危險品一樣關起來之后?這算什么?

她遲疑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溫熱的骨瓷杯壁。那溫度透過指尖,奇異地驅散了一絲心頭的寒意。清雅的茶香絲絲縷縷地鉆入鼻腔,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與她玉佩散發的那股清涼氣息隱隱呼應。

她端起杯子,小小的啜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帶著微苦,隨即化為淡淡的甘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感,緩緩流淌至四肢百骸。緊繃的神經似乎真的放松了一點點。

她捧著杯子,感受著那一點點的暖意和寧靜,目光復雜地看向玻璃墻外。云弈已經回到了控制臺前,背對著她,專注地看著那些閃爍的光屏和數據流。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白色的衣角在冰冷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

就在這微妙的寂靜中,云弈控制臺上一塊較小的、之前一直顯示著星艦外部深空監控畫面的光屏,突然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畫面中,一顆遙遠的、作為定位參照的恒星光芒,似乎被什么東西極其快速地遮擋了零點幾秒,留下了一道模糊的、長條狀的、帶著某種奇異流光的陰影軌跡,一閃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監控系統沒有任何警報響起。

云弈似乎也并未察覺。

只有隔離室內,捧著安神茶的江小豚,胸口的玉佩,在那道陰影軌跡消失的瞬間,極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輕輕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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