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紋好似萬千把尖刀，將二人裹入其中磋磨。

冉霜蘅面色驟變，她手段用盡，已無力抵抗丁雨薇不計代價的反撲。

李息雪也察覺到背后的恐怖，摟住姐姐腰肢的手更緊了些。

就在這時，燙到極限的墨月環(huán)現出一層幽芒，將亂魂鈴的波紋盡數彈開。

冉霜蘅耳畔回響司墨宸曾說過的話：“墨月環(huán)有溫養(yǎng)護佑神識的功效，護你平安。”

她恍然大悟，溫養(yǎng)是剛剛的熱流，護佑就是這幽色幕障了。

然而極薄的幕障劇烈顫動，似是承受不住亂魂鈴的威力，隨時都會崩毀。

她指上墨月的光芒越來越淡，眼看就要消失。

消失的一刻，她們立刻就會被亂魂鈴撕碎。

冉霜蘅咬緊牙關，強行將速度提升到極限，破空梭宛若撕破夜空的流星，曳出極長的銀芒疾馳而去。

“逃？你們逃得了嗎？”

丁雨薇半邊臉頰破碎，半邊臉頰溝壑縱橫，不復曾經的美貌。

她放肆大笑，法力瘋狂灌入亂魂鈴，腕上鈴鐺已顫出殘影。

然而破空梭猛地翻躍，躲開波紋攻擊，險之又險地脫離了丁雨薇的攻擊范圍。

幽芒也在這一剎徹底散去。

冉霜蘅沒功夫查看墨月環(huán)的狀態(tài)，只想盡可能逃得遠些。

終于飛離那個山頭，她剛松了口氣，胸口突然傳來撕心裂肺地疼痛，忍不住悶哼一聲。

低頭一看，法衣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妖異繁復的符文。

符文隨著呼吸明暗不定，每亮一次都帶來一陣刺骨疼痛。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

李息雪的臉頰貼在冉霜蘅背上，清楚地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

冉霜蘅有氣無力道：“是……血煞咒……”

修行六藝她都有涉獵，只是符箓不如丹道那么深入，但辨識符箓文字的能力還是有的。

血煞咒，以修士精血為引。

激發(fā)后，施咒者不斷燃燒精血壽元，可對中咒者造成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傷。

到底是什么時候中的咒？

冉霜蘅已經沒心思去想了，現在只想逃得遠些，再遠些。

二人搖搖欲墜，劇痛讓她難以聚集神識操縱破空梭。

“息雪，我撐不住了，”冉霜蘅額頭冷汗涔涔，“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快逃命去吧。”

“我不！”

李息雪摟得愈緊，顫抖的聲音已帶上哭腔。

“我娘說，有恩不報，投胎要入畜生道的。姐姐，我們不會有事的！”

冉霜蘅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了，破空梭已開始下墜。

她神識根基已損，再損傷些也沒什么所謂，只想著落地時自己一定要在下面，不能拖累妹妹。

就在這時，她懷里的傷魂磚微微顫動起來，散出淡淡的金光。

磚頭只亮了一角，好像是在指引方向。

是東邊。

李息雪心底涌起強烈的直覺，那邊是生路！

“姐姐，往東！”她斬釘截鐵道。

冉霜蘅費力地抬起眼皮——東邊是條大江，落在河里興許還有生機。

她用最后的法力使了一道避水訣，就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破空梭在空中解體，二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下墜。

風嘯如刀，擦過李息雪的臉，她竭力調整姿態(tài)，讓兩人的身子不至于在入水時撞個粉碎。

寬闊的江面濁浪翻騰，墜落的二人只掀起一蓬小小的水花。

江面之上，丁雨薇和江城踩著飛劍，凌波而立。

江城服了丹藥，胸前的恐怖傷口即將愈合，只留一道淡粉色的痕跡。

他沉聲問道：“你確定她們入了江？”

丁雨薇暴躁地回答：“少廢話！”

她碎裂的臉頰也已痊愈，只不過她用不起洛神丹這種昂貴的修容丹藥，半邊五官像被暴力糅合。

又雜著不斷增多的老年斑和皺紋，形容甚是可怖。

她摸著自己的臉，暗道現在怕是比魔修還要猙獰，哪有正道弟子的風貌？

隨即對冉霜蘅的刻骨恨意更濃了。

比她天賦強，比她貌美，比她氣運更佳……

這些都可以忍，她的凡人妹妹，竟然毀了自己的臉，她怎么敢！

等抓了這兩人，她要她們看著對方的臉，被自己一劍一劍劃爛！

闔眸感應片刻，丁雨薇指了一個方向：“那邊。”

江城遲疑，似是不信。

方才的襲殺，他雖被劍意所傷，卻不能不說是意料之中。

風華絕代的師姐，沒有一兩個后手他不是不信的。

倒是丁雨薇被凡人偷襲得手，盛怒下還放跑了兩人，小師妹那里沒法交代。

現在她毀了容貌，更是一副失智的模樣，江城實在不敢信。

“血煞咒沒斷，我感應得到，”她率先御劍飛出，“她多活一刻，我就蒼老一分，追！”

江城只得緊隨其后，默默盤算著善后之策。

……

甫一入水，沒有想象中的撞擊感，李息雪驚訝一瞬，當即拖著冉霜蘅奮力泅游。

傷魂磚卻脫手而出，自行往前沖去，在水中劃出一道清晰的軌跡。

娘親將符寶交給她的時候，說此物除了克制修士，還有追索異寶的功效。

也是因此，她得了數樁奇遇，不過十八歲就能傲視江湖，成為先天境界的武者。

這處異寶，說不定就是生路。

大江氣浪暄天，遮住二人的氣息，但李息雪卻能看到江面上縱橫飛掠的黑影。

那兩人越靠越近。

“姐姐，堅持住！”

她探了冉霜蘅微弱的鼻息，眼神復又堅定，全力追上傷魂磚的軌跡。

二人越潛越深，江水也越來越冷。

冉霜蘅被忽強忽弱的血煞咒痛醒，虛弱道：“息雪……我們這是在哪？”

李息雪一刻不停地撥弄著水流：“不知道，但一定比上面安全。”

看冉霜蘅又要掐訣，她連忙出聲阻止：“姐姐，你救了我兩次，現在該我救你了。”

冉霜蘅睜開一線眼，只看到少女海藻般散開的發(fā)，無力地點頭。

她放任妹妹摟著自己，游向江底更深處，如翩然入夜的蝶。

可耳邊驀地傳來丁雨薇病態(tài)又喜悅的大吼：“找到了，在這！”

旋即就是兩道劍氣如水。

哪怕二人傾力躲避，避了其一卻避不了其二，接近損毀的法衣無力阻止劍氣，水中立時洇出一片紅。

傷魂磚已經停在不遠處，那里就是終點。

李息雪急得兩眼通紅，看了一眼臉色愈發(fā)蒼白的姐姐，拼了命地蹬水：“快了，就快了！”

傷魂磚停在一大片巖壁前。

是死路。

李息雪一咬牙，抓著傷魂磚重重拍了過去：“給我開！”

她卻拍了個空。

巖壁仿佛有生命一般，蕩開水一樣的波紋，將二人吞入其中，旋即恢復如常。

“人呢，人哪去了！”

丁雨薇嘶啞的喊聲，和劍氣撞擊巖壁的聲音，一起被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