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息雪行走江湖數年，孤身一人并無仇家，窺伺者一定是沖著姐姐來的。

肯定是修士。

因此這一記回馬槍力道十足，不妄想必殺，只求傷敵。

哐！

槍尖果真迎上劍鋒。

然而下一刻，槍身傳來的沛然巨力，震得她氣血翻涌，后退數步。

“還以為大師姐尋了多厲害的幫手，竟是個凡人武者。”

丁雨薇不屑地收劍入鞘，眼中滿是輕蔑。

冉霜蘅強提一口氣，正要想救，卻被另一人截住。

她眉梢微挑，眸子變得冰冷：“丁師妹，江師弟，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江城心虛地想要躲避，卻還是抬頭道：“對不住了，大師姐，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冉霜蘅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失望：“江師弟，你也和他們同流合污？”

除了陸臨淵還有季悠婉，不會再有第三人。

這對師徒真是恨自己入骨，眼看不能飼養在身邊以取靈根，痛下殺手是必然的，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大師姐，只要你自廢丹田，不再回宗，我……”

“夠了，江城！”丁雨薇大聲喝止，“成了親傳突破金丹后，什么樣的女修沒有？”

“一個凡人，一個強弩之末的叛徒，你害怕了？”

冉霜蘅余光看了一眼不遠處，李息雪還掙扎著要爬起來。

她攏在袖里的左手，正摩挲著無名指上的墨月環。

在神識之力徹底耗盡后，指環就源源不斷地渡出熱流，助她回復神識。

半盞茶功夫，她拼了根基受損，就能用破空梭帶著李息雪逃離。

但自己現在筋疲力盡，法力見底，縱不是強弩之末，也差不多了。

她盯著丁雨薇，緩緩開口：“你我之間的齟齬，不要殃及凡人，放她走。”

“姐姐！”

李息雪急火攻心，又吐了口血，將衣襟浸得殷紅。

“姐姐？”丁雨薇緩緩上前，蹲下身子捏住李息雪的下巴，審視她的臉，“無父無母的乞兒也有姐妹？”

李息雪感覺下巴都要碎了，眸子似有烈火燃燒，猛地張嘴，一口血痰就粘上那張驕矜的臉。

“呸，不要臉，有種和我們一對一啊，暗箭傷人算什么英雄好漢？”

丁雨薇有潔癖。

腥氣撲鼻的血痰撞在臉上，她尖叫一聲將李息雪遠遠踢飛出去。

施了好幾道滌塵術，她才走上前掐住李息雪的脖子，五指緩緩收緊。

“真是乞丐的好姐妹，和她一樣沒教養！”

感受著懷里的物什逐漸發燙，李息雪艱難開口：“枉修……仙道，真給神霄宗……丟……臉……”

“息雪！”

冉霜蘅抬手就是一劍。

可劍招被江城 攔下，兩人霎時戰作一團。

墨月環越來越燙，源源不斷的神識之力涌入識海。

冉霜蘅心念電轉，暗道息雪還有一道符寶未用，必須為她爭取時間。

她故意露出疲態，誘江城輕敵，同時暗暗積蓄神識之力。

此時江城占了上風，并不起疑，只覺師姐山窮水盡，招式還溫和了幾分。

“大師姐，束手就擒吧，我們可以留你全尸。”

他接受不了師姐看他時的恨意和失望，還有看向那凡人女子時的關切。

自己從來沒有感受過。

多年景仰和暗中愛慕，釋放成扭曲的快意。

江城越來越密的劍光，已逼得冉霜蘅無處騰挪。

小師妹要她死，自己沒有辦法。

但聽聞有種煉傀之術，以完整肉身煉制后注入神識，幾乎與死者生前無異。

因此過招時還小心翼翼，生怕傷了師姐。

冉霜蘅熟悉江城的劍法，對方正像她預想的那樣，貓戲老鼠一樣戲弄自己。

但她的心越來越沉。

李息雪的臉已變得青紫。

丁雨薇獰笑著看過來：“大師姐，要不你自刎吧，姐姐怎么能死在妹妹后面？”

冉霜蘅不答，竭力應對江城的進攻。

墨月環越來越燙，駕馭破空梭的神識很快就夠，但李息雪快撐不下去了。

她一咬牙，秋水劍舞得愈急，不由自主地憶起那晚劍洞面對驟烈罡風時的絕望。

還有師尊的叮囑。

“破劫劍意，是破劫而出，化死為生的劍意，因此修士要在生死邊緣磨煉，才能使劍意越來越強。”

她眼中明悟閃過，秋水劍驀地光芒四射。

江城正要躲，就想起這一劍不過回光返照，心中卻還是生怯，五官憤怒到扭曲。

那一瞬，他看到師姐眼里的光——凡握劍時，她總是這般驕傲。

不，不能心軟，否則自己永遠得不到她，哪怕只是她的傀儡！

他怒吼著全力揮劍。

丁雨薇手上繼續加力，握得李息雪的脖子發出“咯咯”的聲響。

無論誰勝誰負，先擾她心神總不會錯。

“大師姐，你妹妹要不行了哦。”

李息雪的意識接近模糊，耳邊似乎傳來娘親的教誨：“以小博大時，要擇機而動，一擊必殺。”

懷里的傷魂磚即將吸飽鮮血，越來越燙，仿佛在呼應她的決心。

她還在等。

等一個機會，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

璀璨劍光讓丁雨薇恍惚一瞬。

李息雪早就耷拉在身側的左手突然有了力氣，摸出傷魂磚狠狠朝這女人右臉拍去。

丁雨薇根本沒將李息雪放在心上。

就是初次過招時擋槍的一劍，她還收了力。

不然直接打死了，冉霜蘅無牽無掛，直接逃走怎么辦？

留這凡人一條命，重情重義的大師姐肯定不會獨自逃生，稍微用點刑，還能干擾她的心神。

但丁雨薇沒想到，這被她視若螻蟻的凡人……竟然還留了后手！

瞇眼的瞬間，丁雨薇的視野另一側金光乍現，而后臉上驀地傳來巨力。

“轟！”

是靈氣爆炸的波動。

傷魂磚幻化出金色虛影，將丁雨薇拍在地上，半邊臉頰幾乎碎裂。

劍意光芒亦是散去，冉霜蘅喘著粗氣拄劍而立，江城卻踉蹌著退后好幾步。

自他左肩起直到右肋，已有了一條血淋淋的傷口。

若不是大師姐力竭斬偏了半寸，他的心臟就被切成兩半了。

“息雪，我們快走！”

墨月環終于將神識恢復到可以啟動破空梭，冉霜蘅摟著李息雪的腰跳了上去。

“江城！”丁雨薇尖叫著，捂臉起身，狀若瘋魔道，“捏碎它！”

江城毫不猶豫地將血玉捏碎，旋即識海劇痛。

看向丁雨薇時，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頭發變白，身形佝僂，臉上也生出皺紋。

是血煞咒的副作用。

江城大駭：“丁雨薇，你瘋了！”

她瘋狂晃動亂魂鈴，不分敵我地攻擊，尖叫聲劃破夜空：“賤人，我要撕爛你們的臉，把你們挫骨揚灰！”

恐怖波紋凝成實質，朝逃跑的二人背后撞去。

冉霜蘅察覺背后異動，不顧眉心刺痛，將破空梭催動到極限。

然而亂魂鈴的波紋還是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