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還未開口，丁雨薇搶先一步迎了上來，一臉春風。

“冉師姐，你離了群玉峰幾日，我們都沒人指點劍術了，這不湊巧就碰上你。”

冉霜蘅眉頭一皺。

無論前世今生，二十年來丁雨薇與她私交甚篤。

但前世思過崖歸來后，卻與季悠婉親近，還沒少借勢欺壓自己。

今生，七日前劍洞一事讓她明白，二人早就沆瀣一氣。

正要拒絕，冉霜蘅就看猶豫了半天的江城開口：“師姐，我……”

她神色稍稍一松。

江城前世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劍道天賦很不錯，后來也結了丹。

那時雖迫于季悠婉，和自己的關系慢慢淡了，卻始終沒有落井下石。

離開群玉峰時，下跪的弟子中就有他一個。

念至此，她櫻唇輕啟，笑容溫和了些：“江師弟可是劍道有了疑難？”

江城不敢抬頭看師姐的臉。

他從未想過，離開群玉峰的大師姐竟然這么光彩照人，想到自己的目的，更抬不起頭。

丁雨薇推了他一把：“是啊，師姐，江師弟是來求教的。”

江城下定決心，點了點頭。

“隨我來吧。”

雖不知江城怎么和丁雨薇走在一起，但她沒有多想，稍后教了劍，叮囑兩句就是。

鏡湖湖畔，外門演武場。

冉霜蘅尋了塊空地，抬劍示意江城上前：“我幫你注解的劍經，這段時日可有好好修習？”

江城哪里敢答，忙轉移話題道：“我學了新的劍法，還請師姐指點一二。”

“也罷，出劍吧。”

出招時，他心里發虛，連帶著握劍的手都有些顫抖，引得冉霜蘅眉頭微蹙。

“江師弟，我才離了幾日，劍法怎么荒廢成這樣？”

江城目光落在師姐光華流轉的法衣上。

素來清貧的師姐，如此惹新師尊垂愛？

他深吸一口氣，暗嘆自己止步筑基，無緣親傳，怎配得上師姐？

只有成了親傳，他們的關系才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師姐，我們不動法力，只論劍可好？”

冉霜蘅看他有了狀態，欣慰一笑：“你不開口，我都要提了，師姐現在只有煉氣九重，你下手可要輕些。”

旋即，二人身形齊動。

甫一交手，她就察覺江城的劍法莫名熟悉。

二十招后，江城大口喘氣掩飾著心虛：“多謝師姐解惑。”

冉霜蘅的臉卻冷了下來，這不就是神霄御劍訣么？

“江師弟，你這套劍法從何處得來？”

他心頭一跳，支吾道：“是、是峰主所賜……”

陸臨淵？

那日她接受傳承時，余光瞥見幾位峰主先后離開，只有宗主和陸臨淵未走。

江城的神霄御劍訣已被改得面目全非，可她還是認了出來。

陸臨淵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偷劍訣真髓？

不過看江城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可能并不知情，冉霜蘅便開口勸慰。

“師弟，這套劍法不適合你，還是專注通玄劍經吧。”

江城苦笑一聲。

劍經都被燒成了灰燼，就算重新兌換一本，沒了師姐的注解，他怎能修成？

丁雨薇看江城的模樣，暗罵一聲男人真是靠不住。

今日一早，小師妹悄悄尋她，要她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冉霜蘅受創。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還是被美色迷了眼！

“我這套祥云劍法，總是在第十六式時氣息不穩，還請師姐指點一二。”

丁雨薇語氣恭敬，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

不待冉霜蘅回答，她已挺劍直刺。

江城猛地抬頭，瞧見遠處戴斗笠的黃衣女子，只得攥緊拳頭黯然退開。

小師妹言猶在耳，若不遂她的意，他此生無緣親傳。

試探……只是試探而已，大師姐天資絕倫，不會有性命之憂。

待他修行有成，補償回去就是。

冉霜蘅比應對江城時還要游刃有余。

十六式未到，丁雨薇敗相已現。

她內心冷笑，今日不傷了這群玉峰叛徒，日后再難拿到小師妹給的修行資源。

更何況遁光符已經備下，即便動了殺手，也能全身而退。

到時改了姓名相貌再入群玉峰，她還是內門弟子，說不定還有機會進階親傳。

眼看冉霜蘅劍式愈發隨意，似是放松警惕。

她余光瞥了一眼小師妹，法力驟然灌注。挾了庚金之意的劍氣漫天縱橫，濃郁凌厲。

可冉霜蘅眸中并無驚訝，嘴角反而勾出一絲淡淡的釋然。

丁雨薇悚然一驚，下意識就要收劍，群玉峰大師姐當了她二十年的陰影，今天也不例外。

旋即她心底騰起更狂暴的怒意，煉氣九重，不過煉氣九重！

揮灑的劍氣又濃三分。

“誰這么大膽，敢在演武場上動手傷人！”

數十丈外一聲厲喝響起，那女子便朝二人的方向疾奔。

可庚金劍氣已近了。

“這是群玉峰的冉師姐吧，怎么和同門師妹打得這么兇？”

“嘶……這清冷仙子竟是群玉峰那個冤種大師姐？”

議論聲入耳，眾人死死盯著暴起的丁雨薇。

她的修為是筑基二重，而冉霜蘅本是金丹，今天看上去怎么只有煉氣九重？

兩人實打實的差了一整個大境界！

稍有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已有人閉上了眼，似是不想看如此仙子衣袂染血。

但冉霜蘅迎著殺招不退反進，手中秋水鳴聲清越，只輕飄飄的一劍。

濃郁的紫青色劍氣被破劫劍意驅使，立時斬在丁雨薇持劍的右腕。

“啊！”

鮮血飛濺的聲音被慘叫聲蓋住，丁雨薇腕上已被斬出一道寸許深的血痕，森森白骨隱約可見。

長劍自她掌中跌落，失了控制的劍氣立時紊亂。

但一縷微泛血色的劍氣，悄無聲息地鉆進冉霜蘅的月白法衣，最終隱進織物深處，留下一道難辨的暗紅印記。

“丁師侄，群玉峰中除了江城，我指點你最多，為什么這么做？”

她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冷漠，只是不解。

然而眉間一絲幾不可察的哀傷轉瞬即逝，握劍的纖長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初入門時，她親手為丁雨薇糾正劍式，穩住她顫抖的手腕。

突破筑基時，是她替丁雨薇護法。

又不知多少個夜晚，她和丁雨薇一起挑燈研讀劍譜。

二十載情誼，終是碎在這一劍下。

丁雨薇不語，俯身拾劍，暗中將遁光符握在手中，欲再拼死一搏，卻被按在了地上。

“小師叔的破劫劍意，真是多少次都看不夠！”

按住丁雨薇的女修，身上袍服是神霄峰真傳服飾。冉霜蘅皺起眉頭，她們好像不認識？

“膽大包天，竟然在宗門之內襲擊同門！”

女修按丁雨薇的手多施了三成力，朝冉霜蘅甜甜一笑，露出淺淺的梨渦。

“小師叔，您看怎么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