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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病歷

法醫學應用在刑事偵查中的潛力不容低估。現代法醫調查員不僅在不斷設計新方法,也在持續改進現有的檢測方法。

——H. M.哈德卡索,《法醫學基礎》

“您簡直是在故弄玄虛?!备赣H幫賈德森小姐披上披肩時,她評價道。她穿了一件高雅的淺黃褐色緞子禮服,脖子與雙肩露在外面,到時肯定會在治安法官福克斯家客廳的燭光中閃閃發亮?!胺ü贋槭裁匆埼覀兯腥耍俊?/p>

“他才故弄玄虛呢?!备赣H回應,他同樣衣冠楚楚,穿著一身黑色的晚禮服,平常的粗花呢馬甲和破舊的洪堡氈帽換成了一條高檔的白圍巾和一件高頂帽?!把埡咸岬搅四愫兔范涞拿帧!?/p>

“名字下面還加了表示強調的下畫線。”期待使得我左右腳接連抽搐了幾下。就連我今晚也認真地打扮了一下,穿上了一身兩件套深綠色天鵝絨禮裙,還有一雙新買的、怪怪的軟面低跟鞋,鞋上的扣帶多得要命。我的發型用許許多多發夾固定著,附近的刺猬看見了準保妒忌得發狂。除了換上隆重的服裝,我還被嚴厲認真地教育了一通,被迫了解了一下優秀的年輕淑女受邀去父親的“雇主”家中做客該有怎樣的行為舉止。其中有很多事情不能做,比如打斷別人說話,提問與回答,談論關于驗尸的話題。

福克斯法官的宅邸坐落在厄普頓的郊區,那是一座都鐸式的磚木結構大宅,入口立著威風凜凜的大鐵門,大門內是一條蜿蜒的車道,兩側栽著修剪成各種造型的、雕塑般的樹木。父親從馬車車窗往外瞟了一眼。“感覺我們應該小心有狼出沒?!彼f,“還要小心騎士黨[1]?!?/p>

“還要小心被風吹著?!辟Z德森小姐一邊耐心地說,一邊拉上了車窗。雪積在那些綠雕上,我沿著結冰的車道尋找爪印。(如果我找到了,那一定是??怂狗ü倌菐讞l大笨狗的手藝——哦,不對,是爪藝。)

進去后,我們在引領下來到一座大廳,不過這兒遠沒有大家傳得那么氣派,反倒是有些狹小,煙霧繚繞,四周的墻上裝飾著單調的掛毯。這里連一副盔甲都沒擺,只有一處大小剛好能放下一身盔甲的壁龕(里面沒放盔甲,而是放著一張毛皮墊子)。不過,這地方自有它的魅力。這棟房子里一定有一間非??季康臅?,里面放著各種法律書籍。畢竟??怂辜液脦状际潜镜氐闹伟卜ü佟?/p>

一個男管家接過我們的大衣,引導我們進入客廳??蛷d的爐火燒得很旺,??怂狗ü僬跔t火旁等我們呢。“亞瑟!你到了。你還帶全家人一起來了。太好了?!彼p手合十,心情顯然十分愉快,“這一定就是你總提起的那位小姐吧?!彼f著伸出一條胳膊,我本能地向他走去,結果卻聽到他說:“賈德森小姐,能請到您,我不勝榮幸?!?/p>

我眨眨眼,覺得困惑,同時又有點開心。父親竟然提起過賈德森小姐?父親,竟然,提起過,賈德森小姐?

她優雅地向前走了幾步?!按笕?,請叫我艾達吧!”她將戴著手套的一只手遞過去,福克斯法官接過她的手,往唇邊湊去。

吻手禮之后,他笑得更燦爛了?!皠e那么拘束!穿著法官袍子的時候我才是‘大人’。這位應該不是梅朵?!备?怂辜傺b嚴肅地打量著我,“這位成熟穩重的姑娘不可能是那個去年夏天打斷我審理謀殺案的冒失的丫頭。”

我感覺自己的臉一直紅到了那扎得太緊的頭發根兒?!跋壬揖褪敲范?。”那可以說是我職業生涯中非常尷尬的一刻了,絕不是說出來能讓我為之驕傲的事。

“小梅朵,你可要提醒我們打起精神來!可千萬別掉鏈子。事實上,我今晚還得指望你呢?!?/p>

“長官,這是什么情況?”趁我還沒像那次破壞庭審[2]一樣破壞這個晚上,父親插了進來。

“親愛的,是這么回事,”這回他是在跟我說話,“我們手里有件謎案。你還記得我的船模嗎?”

我轉過身,面向壁爐,尷尬的感覺漸漸褪去,小時候來這兒做客的朦朧記憶漸漸清晰。壁爐架上有一艘精致的帆船縮微模型,安裝著一根根細小的繩索和幾片真的用亞麻布做的帆。上面落著的一層灰讓它看起來像是一艘幽靈船。當我看到船頭印刷的名字時,才深覺用“幽靈船”形容它再合適不過了。

“我們來這兒是為了‘珀耳塞福涅’號的事?這事怎么和福克斯法官也有關系?”

賈德森小姐也發問了:“先生,這個模型是您做的嗎?”她的手指拂過一面白色三角旗,旗上有一個風格獨特的石榴圖案。

他說:“我兒子說他的公寓里沒地方放它。可是,‘珀耳塞福涅’號的下落一直算是我個人的執念。我亡妻的外甥女就是跟那艘船一起失蹤的。”

我過了一會兒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賈德森小姐的思維之敏捷比我更勝一籌。“是斯諾克羅夫特太太?”她猜測道。

“亞瑟,看看你們家到底誰才是偵探?”法官說,“其實,說我手里有什么謎案不太準確,我的意思是說我幫你破了一件謎案。”

“長官,您是說?”爸爸皺起眉頭,可還沒等他再說什么,另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哦,姨姥爺,您就別逗他們了。”不過,這句話其實聽上去更像是“哦,姨姥爺,里就別跺他們了”。于是,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向門口掃去。一個女人和一個女孩站在那兒,剛才那個管家侍立一旁,等著介紹她們。

法官立馬沖她們轉過身,嗔怪道:“好了,好了,你們得允許我放縱一下。畢竟,能贏過哈德卡索家族的機會可不多?!?/p>

“可我們需要他們的幫助。”女孩說。女孩身著一襲黑色長裙,裙擺鑲的黑縐紗[3]恰好掃過鞋面。她應該比我年長幾歲,也更壯實些,兩頰生著些許雀斑,長著一雙棕色的大眼睛,鬈發中摻著一縷縷金發。她懷里抱著一只怯生生的白色梗犬,狗狗眼睛下面有淚痕,耳朵倒是機警地轉動著,其中一只耳朵上還活潑地點綴著黑毛與棕毛。旁邊那個半著喪服的女人比她大,緊緊地摟著她的肩膀。

“胡說,”這位女士用英國口音說,“埃塞爾,親愛的,他巴不得能接到我們的案子呢。馬格努斯,別太拘束了,快介紹你的客人吧!”

“我正要做這事呢。亞瑟·哈德卡索先生,請允許我為你介紹維爾瑪·達德利女士,她在……”

“在海員遺孀與遺孤救濟會工作。”她插話道,不知怎么,這么長一串詞她竟然一口氣說完了,“簡稱‘海遺救濟會’。”

“簡稱比較好記?!狈ü僬f,“與她同來的這位小姐是……”

“庫克?!蹦桥w快地接話道,“我叫莎莉·庫克?!?/p>

法官和達德利女士都神情怪怪地看著她:“親愛的,你確定嗎?”

我的大腦開始瘋狂運轉,所有的碎片隨之瘋狂旋轉:父親接到的案子,船模,報紙上的啟事,福克斯法官故弄玄虛的邀請,達德利女士對她身邊那個年輕朋友的稱呼。突然,“砰”的一聲,它們拼成了一個整體。

“埃塞爾·斯諾克羅夫特!”我高喊——再次在父親的上司面前突然大呼小叫。

福克斯法官露出笑容:“我跟你說什么來著?這可是英格蘭最聰明的女孩。亞瑟,我剛才說我破了你的謎案,說得沒錯吧?我找到了斯諾克羅夫特家族遺產的繼承人!”

法官激動地宣布此事,卻只換來了令他失望的沉默。于是,他皺著眉頭看著我們大家:“哎,現在是不是應該有人恭喜一下我?。俊?/p>

似乎沒人想捧場,我便向莎莉轉過身去。莎莉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把小狗抱在胸前,一雙棕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透著焦慮不安?!澳憔褪请S著那艘遇難帆船失蹤的斯諾克羅夫特家的女孩?”(我覺得自己這次不應該算作打斷他人說話。)

她傷心地輕拍著小狗,說:“我不知道。”這時,達德利女士插話道:“就是她!如假包換。而且她準備要繼承遺產?!?/p>

我來回瞟了他們幾眼:“那你們一定有證據吧。”

達德利女士顯然早已做好了準備。“她的胎記就能證明?!彼暦Q,這讓莎莉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達德利女士!”她低頭沖著小狗的皮毛嘟噥了一句。

法官毫不掩飾,饒有興致地關注著事態的發展?!八斎挥凶C據了。親愛的,快去吧,跑去把那東西取來。”我都能從他的聲音里聽出表示強調的大寫字母和斜體字:“那東西”一定是個挺沉的東西。

“只求您……別說什么胎記了?!鄙虬研」贩旁诒跔t旁的一張長毛絨的長沙發上,關心地擺弄了它幾下,然后向我們——我——投來羞澀的一瞥,就跑上樓去了。

賈德森小姐眼中閃光,顯然在猜測其中情由。她今晚帶來了她的素描本,只不過管家將它和我們的大衣一起收走了,我幾乎能看出她手指發癢,恨不能記錄下眼前的場景:干癟的法官立在壁爐旁,他的船模在陰影中閃爍不定,年輕的斯諾克羅夫特小姐死而復生,幽靈般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馬格努斯?”父親揉著咽喉處,想跟他的雇主問個明白,“這位年輕女子你是從哪里找到的?”

“是她找到了我。”老法官解釋道,頭一回表現出認真的樣子,“確切說,是達德利女士找到了我。不過,亞瑟,她和她媽媽年輕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簡直是奧德利娜再世?!?/p>

“她是怎么生還的?”我開口道[4],“鐵路公司剛剛開始打探斯諾克羅夫特家的地產,她就現身了,這難道不——奇怪嗎?”

父親一臉苦惱,??怂狗ü賲s直點頭:“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請你們過來了吧?哈德卡索家的人啊,相信我,我需要你們所有人都過過眼。畢竟,這涉及到價值五十萬英鎊的遺產。”

“還涉及到你失蹤已久的親戚。”賈德森小姐提到。

“她要是個冒牌貨怎么辦?”我說,法官立刻板起了臉。

“那我們就告她欺詐。畢竟冒名頂替是重罪。”他聲音中突如其來的冷酷讓我打了個冷戰。讓莎莉受到終身勞役監禁似乎太極端了(到時候她的狗怎么辦?),可他說得沒錯。如果她在這件事上撒謊,那就是犯了很嚴重的罪。

達德利女士還待在燒得噼噼啪啪的壁爐旁,擺弄著脖子上的一枚黑玉領針。她身著一件深紫紅色的塔夫綢禮服,禮服上鑲著黑色蕾絲邊。通過她這身裝束,我推斷她是個寡婦,不過并非新寡。

莎莉再次出現,手里捧著一個小木盒?!敖o您。”她說著鄭重其事地將盒子遞給了福克斯法官。他招呼我們湊近點。我們便圍過去,站在一張桌子旁邊,借著一盞煤氣燈,端詳著他捧給我們看的盒子。這盒子普普通通,是個邊長約八英寸[5]的方盒子,八個角都箍著黃銅護角,盒蓋上裝飾著一塊生銹的銘牌。

父親傾身向前:“這上面寫的是……”

莎莉補完了他的后半句:“‘珀耳塞福涅’號?!彼呎f邊傾斜了一下盒蓋,銘牌反射的光晃到了我們所有人的眼睛。盒子里面有一塊碩大的表,或者可以說是一個小鐘——嵌在木制框架中?!斑@是船上的航海鐘?!?/p>

“這是真的嗎?你從哪兒得來的?”我實在是情不自禁。就算父親當時在皺眉(他很可能在皺眉),我也沒注意。

莎莉也沒注意:“爸爸死后,我在他的遺物中找到的?!?/p>

父親狐疑地看著它——不,他是在狐疑地看著她?!澳阏J為這東西是從那艘船上來的?”

她坦誠的目光與他的視線相遇了:“我想知道的是,我是不是從那艘船上來的?”

達德利女士向她擠了下眼睛,表示支持:“親愛的,你當然是了,他會證明的。對吧,哈德卡索先生?”

父親回答:“呃……”

我為大家打斷了這場對話?!叭绻阏娴氖前H麪枴に怪Z克羅夫特,爸爸自然會接受你的委托?!闭f完,我給了父親一個鼓勵的眼神——可他果然皺著眉頭,沖我皺著眉頭?!澳隳茏C明嗎?”這句話在我腦子里并沒有說出來這么刺耳。

賈德森小姐挽住莎莉的胳膊,親切地引導她朝長沙發走去?!皫炜诵〗?,不如你來給我們講講你的故事吧?”

我們各自落座,法官示意他的管家去取咖啡和可可。達德利女士像傀儡師一樣在我們身后徘徊?!坝H愛的,說吧,”她催促莎莉,“就按你跟我講過的說。”

“是這樣的,我來自維多利亞,”她猶猶豫豫地開始講述,“那是澳大利亞的一個地方。我們有——以前有一家店鋪,在墨爾本。我的意思是,我父母之前有一家店鋪?!彼つ槕┣筮_德利女士:“您能不能替我講給他們聽?”

“你得多多練習?”

“練習?”賈德森小姐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這個詞。

“當然了,是為了在臺上講話練習。埃塞爾從這周起就要開始巡回演講了?!边_德利女士攤開雙手,好似一塊劇院的布告牌,“《失蹤的小女孩:“珀耳塞福涅”號的唯一幸存者!》?!?/p>

父親對達德利女士怒目而視,咳嗽兩聲,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最后粗聲說:“這樣太倉促了吧?”

達德利女士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他顯然低估了英國劇院的作用:“不然我們怎么找到能認出她來的證人,又怎么為她籌集法律費用?馬格努斯,你不是說他是幫助埃塞爾的最佳人選嗎?”

“哎呀,別爭了。”莎莉懇求道,“我能做到?!彼p手環著航海鐘,用一種清晰、平穩的聲音——適合在法庭上發言的聲音,開始了一段準確的背誦。“我們一家只有我爸爸、繼母和我。再有就是查理了?!甭牭竭@個名字,那條小狗重重地揮了幾下短尾巴,“至少,我當時以為他是我爸爸?!彼媚撤N急迫的眼神看著我們,“我們一直過得很開心,可后來我的繼母去世了。接著,爸爸開始……隔三差五地陷入悲痛,無法自拔。我以為他是在悼念媽媽,但我現在不太確定了?!?/p>

達德利女士再次沖她擠了擠眼睛,以示鼓勵,于是莎莉繼續講了下去?!叭ツ昵锾?,爸爸過世了?!边@倒是解釋了她為什么穿得這么凝重。“所以,我得著手處理他的遺物。然后我就發現這件東西被鎖在一口箱子里?!彼闷鸷胶g娮屛覀儾榭?,但我們看不出它是什么疑案的唯一證據??磥恚鼒允刂约旱拿孛?。

“這可能是他從別的地方買來的。”我說,“也許是從當鋪或者某個熟人手里買來的,再或者他是海難營救隊的一員?”它還可能是一件贗品,就是為了這場騙局做的。

莎莉似乎也不太肯定:“不過,他為什么要把它藏起來這么多年呢?”

“證據不只這樣東西。”達德利女士說,“給他們看看!”

莎莉從領子里掏出一條長長的項鏈。項鏈一端掛著一個不同尋常的方形吊墜,像鐘表盒一樣,暖色調的玫瑰金面上雕刻著精致的圖案?!翱础!彼蜷_搭扣,原來那是一個盒式吊墜,里面裝著一塊很小的放大鏡,用來放大里面的照片。

她把這物件傳給大家看,好讓每個人都能看清里面的微型照片。我對這個盒式吊墜本身精巧的機械設計更感興趣,但還是把注意力放到了照片上。上面有一位蓄著厚重絡腮胡的紳士,他那豐滿美麗的妻子,以及他們尚在蹣跚學步年紀的、一臉嚴肅的孩子。照片背面有一綹金紅色的鬈發。

“這個盒式吊墜跟航海鐘一起放在箱子里。其中那個小女孩的樣子和我很像——那個女人的樣子也和我很像——可他們并非我的父母。我是說,他們并非庫克夫婦。那么,他們到底是什么人?他是怎么得到這件東西的?”隨著一個接一個問題的拋出,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說這是誰都有可能?!笨墒歉?怂狗ü賹Υ怂坪趿碛写鸢浮K敢覀內タ磼煸诒跔t對面的一幅肖像畫,那幅畫在昏暗的光線中幾乎不可見。

“‘珀耳塞福涅’號失蹤后,我妻子找人畫了這幅畫。就是照著那張照片畫的。所以,毫無疑問,他們就是斯諾克羅夫特夫婦。”

“我是埃塞爾·斯諾克羅夫特嗎?”莎莉說,“我是遇難的‘珀耳塞福涅’號上的幸存者?”

“如果你是,”賈德森小姐說,“你就會繼承一大筆財富?!?/p>

“我不關心錢。我只想知道我是誰?!?/p>

“冒牌貨也會這么說?!蔽抑赋?,同時福克斯法官放聲大笑。

“親愛的,她這話倒是沒說錯。”

“你還有其他證據嗎?”我問,“有沒有多年前見過你的人指認你?”

“梅朵?!备赣H想管束我一下,但達德利女士迫不及待要回答我的問題。

“還有胎記,不是嗎?”達德利女士用她那說服力十足的聲音宣布,“埃塞爾,給他們看看?!?/p>

“又是胎記?!备赣H咕噥了一句。

賈德森小姐出面幫莎莉擋了。“沒關系,不用非得展示給我們看。”她說。

“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樣做完全算不上不體面????!彼p輕地將莎莉的鬈發撥到一邊,露出了脖子一側像歪掉的心形一樣的粉斑。

我還拿著那個盒式吊墜,開始透過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看那張微型照片。

“我試過了?!鄙蛘f,“什么都看不清?!?/p>

“但人人都知道埃塞爾·斯諾克羅夫特有這么塊胎記?!边_德利女士說,“大家覺得你們還有希望生還的時候,這個細節好多家報紙提到過。當然了,還有小查理!”她像鳥叫一樣發出一串笑聲,撥了撥那條梗犬的耳朵。

“可誰都可能有胎記、盒式吊墜和一條小狗。這些算不得證據——起碼算不得什么正經證據?!憋@而易見,這件事讓莎莉分外苦惱。這也難怪。一個人始終對自己的身份篤定,始終堅信自己是某人的女兒,可之后卻發現這一切可能都是謊言,這種事兒讓誰趕上不會苦惱呢?我開始同情她了。

“我爸爸會幫你的,”我肯定地說,“是吧,爸爸?”

“對啊,您會幫她的吧?”賈德森小姐也對莎莉的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在座位上別扭地挪動了幾下身子?!笆沁@樣,嚴格來說,我代理的是斯諾克羅夫特家族的財產。”他說。

“那不就是埃塞爾的嘛?!边_德利女士說。

“呃,對。如果法院能確認她對任意斯諾克羅夫特家族財產的所有權,那么答案是肯定的。我想,我會成為她的事務律師?!?/p>

我瞪著他。剛才那番話簡直是我能想象到的最缺少激情的保證了。他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還是他其實對此毫無興趣?

“奧德利娜·斯諾克羅夫特是我亡妻的外甥女?!备?怂狗ü僬f,“也就是說,如果這位年輕的小姐是斯諾克羅夫特家族遺產的繼承人,那她也是我的親人?!彼曇糁械哪欠蒡湴梁透星檎f明他已經做出了決斷??伤€是一位精明的法官(畢竟他雇了父親,不是嗎?),不是傻瓜。我在庭上見過幾次他的風采。因此,??怂狗ü傩枰獰o可辯駁的證據證明這個女孩的的確確是埃塞爾·斯諾克羅夫特,他才會完全接納她為他的親人。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誰?!鄙蜉p聲打破了沉默,她用手指頭繞著吊墜的鏈子,“如果我真的是埃塞爾·斯諾克羅夫特,愛德文·庫克為什么會撫養我長大呢?我真正的父母怎么樣了呢?哈德卡索先生,這就是我為什么需要您的幫助?!?/p>

注釋

[1]我相信父親指的是英格蘭內戰期間查爾斯國王的支持者,而不是可愛的查爾士王小獵犬。

[2]法官拒絕把被告送去受審——父親從未讓我忘記這件事。盡管直到今天我仍堅持認為,我在法庭上的情緒爆發絲毫沒有影響到那次聽證會的結果。

[3]與縐綢類似,但比縐綢顯得更悲傷。

[4]這句可能已經被他們定性為打斷他人了。

[5]1英寸等于2.54厘米。——編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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