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征少年·秘密使命
- 張品成
- 3字
- 2025-05-12 17:23:27
第一章
一、隊伍就從那條老橋上過了黃泥河
翁富月指了指山下那片地方跟廖彪天說:“過了黃泥河就是云南了。”
廖彪天往山下看,看見隱約的一線水。他說:“那是河嗎?那是條溪子。”
翁富月說:“黃泥河不是河呀,是那個鎮子。”
廖彪天想,誰說不是河?我不跟你爭就是,是先有那條河的好不?叫黃泥河,后來有人傍河而居組了個村子,隨口就把村子取名黃泥河,后來村子成了鎮子還叫黃泥河。就這么回事,但他沒說出來。
他們是穿越兩省交界的黃泥河來到云南境內的。正像廖彪天想的那樣,黃泥河雖然是個鎮子名字,但真的也有一條河。河里并不見黃泥,水很清澈,河不寬,也許只能算個溪流,是那種久晴無雨則溝,一雨便成深河的河溪。戰斗就是在這道河溪的一側打響的,對方沿著黃泥河布了陣。可紅軍一到,才和敵人稍有接火,對方便潰不成軍了。看情形,也許人家只是做個阻截的樣子,根本就不想真刀真槍地干。
隊伍就從那條老橋上過了黃泥河,到了黃泥河鎮。
過橋時廖彪天還故意問向導:“哎哎!這條水叫什么呀?”
對方說:“黃泥河呀!”
翁富月知道廖彪天是故意那么問的,在他后腦勺上敲了一下:“馬桶,你這鬼伢!”
廖彪天“哎喲”了一聲,卻在雨里燦燦地笑著。誰都弄不清翁富月為什么要敲廖彪天后腦勺,這小鬼被罵了、被打了還那么笑。
五年前,廖彪天十二歲,是個孤兒,給人家放牛討口飯過活。白軍“圍剿”紅軍,兩軍對壘,有一片山澗就成了中間地帶。一般人不敢往那地方去,所以,草就長得很好。有一天,一顆子彈飛來,把廖彪天放的一頭牛給打死了。翁富月那時還在供給部,他帶了幾個人去找糧食。正好從那條山路過,半路叫個伢給扯住了衣角。
“你們賠我牛!”那個小人兒哭著說。
翁富月說:“我們沒牽你的牛呀?!”
廖彪天指了山溝里那頭死牛說:“你們把它打死了。”
“我們沒打死你的牛!”
“它是被槍子打死的!”
翁富月說:“那邊山頭是白軍,這邊山頭是紅軍,常常就放那么幾槍算是交火,你怎么知道是哪邊的人打死的?”
“我不管!”廖彪天抹了一下鼻涕說,“它是被槍子打死的!”
翁富月說:“你也是,哪地方不好放牛?偏到這地方來?”
“這地方草多,這地方草好。”
翁富月他們看了看,溝里草長得確實好,溪邊綠油油的一大片,兩軍對壘,沒人敢往這地方放牛,草當然長得好。
廖彪天一直死死拽著翁富月的衣角不放,翁富月沒發火,他很可憐這小人兒。他說:“這么著吧……我們出錢把這頭牛買下了,行不?”那時候他正給隊伍找吃食,一頭牛也不錯。
“不行!”
“牛死又不能復生,再說,還不一定是我們的人打死的……”
“牛死我回不去了,牛死了我沒飯吃了……”
翁富月說:“沒飯吃跟我們走唄,管穿管吃。”
廖彪天真就那么入了隊伍。他一直跟著翁富月,他管翁富月不叫隊長也不叫別的,叫他長工。翁富月很奇怪,你怎么叫我長工?我是你家長工嗎?廖彪天還是長工長、長工短的,人前人后總這么叫。后來翁富月才知道,客家人有的人家管父親叫長工、叫鄰舍、叫做飯的、叫喂豬的……那是因為伢兒生下來八字先生一掐算,和做父母的八字相克。兒子的名更要叫得賤,叫樓梯、叫牛繩什么的,還有更賤的叫雞食盆、叫棺材蓋什么的。廖彪天原名就叫廖馬桶。那時候翁富月也詫異,你叫飯桶、谷桶、醬桶、油桶什么的不好嗎?叫馬桶?!
后來翁富月才知道,原來廖彪天把他當爺看,才叫他長工的。廖彪天生下來后七個月,爺娘在樹下躲雨,一聲響雷,把那對男女劈了。人家說這伢和做爹娘的相克喲。東家收養他時,說,你個命是克爺克娘的命,我們收你得改個賤名。他馬桶的名就是這么得來的。翁富月說,你克你爺娘,但不克我更不克隊伍,你現在克的是敵人,我幫你改個名吧。翁富月又說,工農就要翻身得天下了,你就叫彪天好了。于是,廖彪天從此以后不叫廖馬桶了,有了廖彪天這么個大氣名字。其實,彪天是翁富月老家蓮花一個大財主的名,他覺得叫彪天這個名能交好運。
后來,翁富月覺得是那么回事,廖彪天跟了他不久,兩個人都被抽調去了瑞金,在首長們身邊做事。
翁富月他們是通訊連設營隊,就是首長們的眼目,直接就在首長身邊。知道一切不容易,知道什么叫九死一生,也知道什么叫險象環生,更知道什么叫運籌帷幄。
但翁富月對他的弟兄說,無論如何,開弓沒有回頭箭,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闖、也得蹚。
廖彪天沒覺得有什么,不就是打仗嗎?你不是說當兵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活了干,死了算嗎?我還想打仗哩。他真的一直跟翁富月要求去前線,但翁富月沒允許。
廖彪天跟著翁富月在隊伍上,吃飯穿衣確實沒愁過,他們也和隊伍上別的兄弟一樣,熱情很高、干勁十足。認定隊伍天天打勝仗,這么打下去,不到三年江山就是工農的了。但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樣,雖然勝仗打了不少,但地盤沒有擴大。地盤不僅沒擴大,反而被對手擠迫,丟城棄地。雖然叫了彪天,但天并沒有變。不僅沒改天換地,還被人“追剿”,大兵壓境。到后來不得不跟著部隊大轉移。
從江西蘇區出發,一路的惡仗、大仗,損兵折將,好不容易到了遵義,才有了一點生機。然后就是四渡赤水,惡仗、大仗還是不斷,但從此有了起色。然后從烏蒙山脈中穿行,就到了云貴邊境。此時,前有阻截,后有追兵,眼見是窮途末路,但卻絕處逢生。
翁富月他們和首長們在一起,只在過湘江時看到些血腥場面,其實前方戰事無論多么慘烈,他們都處在大軍的保護中,比野戰部隊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再然后呢?
他們跟前來堵截的滇軍的一個旅和后面緊追不舍的中央軍的兩個團,在那個叫黃泥河的地方打了一仗,就到了云南地界。
他們破了敵陣,也橫掃了追兵,開始往昆明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