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暴雨沖垮的不止是隧道吧?“
林晚秋不在以柔和示人,那雙含水波的杏眼,也在此時變得凌厲無比,她喜歡事事有掌控,明顯陳暮云的隱滿對她收購擴建不利。
她緩步逼近,高跟鞋碾過滿地碎瓷,“當年斗茶大會特等獎獎金三十萬,陳先生用來修葺廠房時,可曾問過茶農愿不愿意拿血汗錢填這個無底洞?”
黑暗中陳暮云轉身時撞在了電箱上,金屬鐵銹劃破脊背,他輕微的悶哼,野性的眼睛帶著濕漉,透過手機微弱的燈光也還是讓他看清楚了林晚秋溫柔下的霸道,那雙眼睛原本含情似水的眼睛轉換了一副模樣,冷漠的疏離的,讓陳暮云忘卻背后的疼痛,肌肉緊繃著顫抖,有些委屈,他又沒做錯什么。
“林總既然查到了王嬸,想必也看過茶農聯名抵制收購的請愿書。”
他彎腰拾起碎片,指腹被鋒利的斷面割出血珠,極盡細微不容易讓人察覺,“林叔說'茶廠在,谷道村的魂就在'。”,濕潤的睫毛下那雙眼睛帶著倔強,“林總放心,我妨礙不到你。”
林晚秋的瞳孔驟然收縮看著男人呢此時委屈的像小狼幼崽一般,有些遲疑,最后回到那溫婉的模樣,“抱歉,剛才過激了。”
陳暮云繼續修著電箱,林晚秋也不在旁邊繼續看著,他拿著電表的手有些停頓,明顯被剛才林晚秋強烈地質疑唬住了,怎么會有人前一秒還溫柔似水下一秒就恨不得將人拆肉剔骨。
林晚秋拿著手機,光束掃過墻面泛黃的獎狀,2018年特等獎得主姓名欄上,褪色的墨跡“妙手焙香”錦旗,茶香彌漫開來,傳到鼻尖縈繞,林晚秋在黑暗中轉動著眼眸,有些無奈,也不知道自己發什么瘋,竟然手下留情了,談判桌上她什么時候手軟過,不能再讓陳暮云過多的參與了,林晚秋起了心思自然不會收回,只不過谷道村的事她需要陳暮云脫離出來,廠子不是他,茶山也不是他的,讓他從這個收購項目里撤離簡單。
不簡單得是這個匹狼她該怎么駕馭。
恢復供電時林晚秋的左耳的珍珠耳墜正勾在他襯衫第三顆紐扣上,陳暮云后退半步看著供電箱,動作背后帶起細微刺痛,不禁皺了皺眉。
“受傷了?”林晚秋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他的后面,撫摸上男人的傷口邊緣,“有藥箱嗎?,你這傷口得消毒。”
陳暮云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才那么兇,現在有溫柔的要幫他清理傷口,聲音怎么發不出來,只是覺得嗓子發緊。
“怎么不說話?”林晚秋看著不動的陳暮云,寬大的后背對著自己,檢查了一番看到衣服上破口處的銹跡,“沒有藥箱嗎?”
陳暮云嫌棄穿著毛衣修電箱太麻煩,現在只穿著里面套著的寬松白色長袖襯衫,下一秒他的身體直接僵硬,血液從全身沸騰燃燒,他知道后背傳來的濕潤,溫柔的觸感,讓他不禁發抖,她在用唇幫他舔舐傷口!像母狼為受傷的公狼那樣。
陳暮云喘著粗氣,伸手握緊林晚秋的肩膀,幾乎快要將她提起來,林晚秋有些吃痛,嘴角還有點血跡,陳暮云的傷口扎的有點深,沒有藥箱怎么消毒,只有這個辦法,他又舔不到自己的傷口,皺著眉頭,“怎么了?”
白皙臉頰上的血跡刺著陳暮云的眼睛,伸手扶去女人嘴角的血跡,啞著聲音,“別這樣。”
林晚秋看到陳暮云那狼一般野性的眼睛帶著更濃烈的色彩,杏眼含水,嘴角帶著笑意,“陳先生誤會了,你的傷口需要消毒,雖然剛才那個方式有些冒犯。”
“但是,你需要消毒不是嗎?”
陳暮云無法反駁,只是一直看著林晚秋,林晚秋沒有躲閃也回望著他,似乎真得像是沒有存別得心思。
林晚秋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掛在襯衫上的珍珠耳墜,冰涼的觸感壓不住陳暮云胸口的灼熱。
他后背繃緊的肌肉線條透過單薄襯衫透出熱意,混著鐵銹味的血腥氣縈繞在鼻端,讓她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
她和Ethan在倫敦的街頭,擁抱接吻,那個時候她剛因為接觸對沖基金的大收貨格外興奮,看著那雙同樣具有野性的眼睛,咬破了男人的嘴角。
此時陳暮云喉結劇烈滾動,攥住她肩膀的掌心滾燙,幾乎要在腰上烙下指痕
林晚秋不退反進,高跟鞋碾上他沾著泥點的運動鞋,仰頭時珍珠耳墜掃過他突起的腕骨:“陳先生抖得這么厲害,是怕破傷風,還是怕我?”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墻上那排褪色獎狀。2018年全省茶藝大賽特等獎證書上,“指導老師“一欄的墨跡洇開成團。
“林總,適可而止。“陳暮云松開女人的肩膀,往后退了半步,維持著基本的邊界。
電流聲突兀響起,頂燈忽明忽暗間,陳暮云襯衫下擺翻卷,露出腰側猙獰的疤痕。
“藥箱在神龕下面。”陳暮云離開的幅度極大。供著的觀音像晃了晃,香灰簌簌落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林晚秋注意到神像前供著的不是尋常水果,而是三枚生銹的制茶模具。
當她跪坐在蒲團上翻找藥箱時,陳暮云低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收購價再提三成,有些村民也不會簽字。“他扯下墻上泛黃的茶園地契復印件,泛潮的紙張邊緣卷曲如枯蝶。
林晚秋握緊碘伏棉簽,終于明白審計報告里異常的資金流向從何而來。原來這些年陳暮云以個人名義收購滯銷茶葉,暗中填補著村民因茶山污染欠下的醫療債。她轉身時撞進他幽深的眼眸,那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像被春雨浸透的茶山晨霧。
“你以為自己在當救世主?“她嗤笑著撕開創可貼,指尖劃過他結痂的傷口,“鎮衛生院三年前的呼吸機采購單,簽的是你的名字。“感覺到他肌肉驟然繃緊,林晚秋報復性地加重力道:“陳總要不要猜猜,那些設備現在為什么在縣立腫瘤科落灰?“
“沒有我們的幫助,谷道村只會更加難。”林晚秋本不想說什么,但是她想要男人認清楚現實,他一個人的力量能撼動的太少了。“當然,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們也需要付出相應的等價交換。”
兩雙眼睛對視,誰也沒讓誰。
陳暮云猛地起身,藥箱砰然倒地。玻璃藥瓶碎裂的脆響中,林晚秋看見他瞳孔里炸開的血絲,像極了被觸逆鱗的困獸。這個認知讓她渾身戰栗,不是恐懼,而是某種危險的興奮,這個男人終于被她扯下了偽裝的假面。
有意思,林晚秋知道自己這次沒把窗戶砸碎,而是把整個墻給砸了。
別人破窗,她是讓陳暮云直接破墻了。
陳暮云將手猛然抽回,胸前起伏不定,他今天真是怎么了,情緒完全被牽著走。
林晚秋也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撫平衣擺,目光掃過工作臺玻璃板下壓著的舊報紙——2018年4月23日頭版,滿臉泥污的年輕人背著昏迷老人沖出廢墟,標題是《高校學子冒死搶救百年古茶樹》。
“這是...“她指尖點在泛黃的照片上。
“王嬸的公公。”陳暮云擰緊最后一個螺絲,工具箱合蓋的脆響截斷話頭,面上帶著不悅,卻還是回答,“那場雨毀了三成茶田,但古茶樹群保住了。“他轉身時陰影掠過眉骨,背后那傷口像是月牙泛著淡紅,“林總想要的流轉方案,其實缺了最關鍵的數據。”
“哦?什么數據。”林晚秋坐在凳子上,眉眼帶笑等著陳暮云的后話。
陳暮云翻開生產日志,山茶花的脈絡在紙頁投下蛛網般的暗影。最新批注旁貼著質檢報告,煙熏香檢測欄畫著鮮紅問號。“您公司提出的標準化生產······”陳暮云突然靠近,帶著薄繭的食指按在甲醛檢測值上,“會殺死這些。“
他的體溫挾著武夷巖茶的巖骨花香籠罩過來,林晚秋發現他右腕內側有排列整齊的燙傷疤痕,這個人怎么像狼似的,到處受傷,他需要去打獵嗎?
“這些不需要陳先生操心,我們這些人自會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