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一重接著一重的遭遇，讓這位曾經的披香殿仙女已經沒有了半點仙子的影子。

吃完東西之后，方蕓便帶著林小雨前往了醫院。

主要是檢查一下她的腦子，記憶問題。

林小雨知道自己是沒有病的，這是玉帝刻意為之，但是她也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硬著頭皮來。

市立醫院神經內科的LED燈牌在走廊盡頭亮著冷光。

林小雨被推進診室。

方蕓對主治醫生徐主任說道：“她的記憶缺失，盡全力把她記憶找回來。”

徐主任一邊翻閱著提前傳送過來的初步病歷，一邊說道：“我會盡力的。”

“血壓120/83，心率112。“護士小聲匯報著剛測的體征，“體溫正常。“

徐主任推了推金絲眼鏡，他手指輕輕撥開林小雨的眼瞼，醫用筆形電筒的冷光在瞳孔間來回掃動。

“對光反射正常，但眼顫明顯。“他在病歷本上快速記錄。

“說說看，你這間歇性記憶是什么時候才出現的。“

林小雨說道：“就是兩天前。”

“之前有沒有過這樣的癥狀。”

“沒有，這是第一次。”

隨后徐主任說道：“測一下腦電圖。”

技術員在林小雨頭皮貼上32導聯電極時，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放松，就像睡覺一樣。“技術員啟動機器，顯示器上立即跳出鋸齒狀的β波，“咦？顳葉區有異常θ波暴發...“

徐主任盯著屏幕上每秒5-7Hz的波形皺眉：“邊緣系統放電正常，不符合逆行性遺忘特征。“

在幽閉的磁共振艙內，林小雨的呼吸突然急促。

監控器顯示她的杏仁核區域血氧水平急劇升高。

“患者出現幽閉恐懼反應。“對講機里傳來醫生的聲音，“注射2mg勞拉西泮？“

“暫緩。“徐主任盯著實時腦部成像，“先做記憶激活測試。“

隨后醫療組決定采用改良電神經刺激療法。

麻醉師推注丙泊酚。

“200J準備，額顳葉靶向。“徐主任調整著電極位置，“3、2、1...“

治療床上的身體猛地弓起又落下。

心電監護儀短暫波動后，顯示δ波開始有規律地交替。

林小雨整整被折騰了一天，醫院的白色燈光漸漸模糊，她的意識被拽入記憶的漩渦。

而這里大部分是她作為董悅雅之時的記憶。

董悅雅的世界，是鎏金嵌玉的。

她看見自己——不，是董悅雅——慵懶地倚在紫檀木貴妃榻上，穿著金絲睡袍。

榻邊擺放的翡翠香爐里，正焚著價比黃金的奇楠沉香。

“小姐，燕窩燉好了。“管家捧著碗躬身而立。

碗中金絲燕窩晶瑩剔透，佐以雪蓮熬制的糖水，在晨光中泛著琥珀色的光暈。

她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

腕間的羊脂玉鐲與翡翠手串相撞，發出清越的聲響。

“太甜了，換一碗。“

記憶的碎片繼續翻涌——

一次私人酒會上，董悅雅一個人拿著一杯紅酒，側立在那里。

很多名媛們立刻如眾星拱月般圍攏過來，溢美之詞比香檳的氣泡更加豐盈。

“董小姐親自來了，真是蓬蓽生輝啊。”

“悅雅，你的發卷弧度真完美。”

“這襲旗袍的蘇繡當真絕妙，是蘇大師特意定做的吧。”

“您頸間這項鏈...莫不是去年云巔拍賣會的'月光女神'？傳聞說上面的鉆石每顆都...“

董悅雅則說道：“不過是些小石頭。”

……

贊美之聲不絕于耳。

而之前餐廳見到的陳芳冉？

只能算是她最低級的跟班，董悅雅都不會正眼瞧她的。

此時，董悅雅的這些記憶就像是電影一般，在醫院的刺激下，那些浮華如走馬燈般在腦內閃回。

林小雨不自覺的就留下了眼淚。

“記憶刺激反應良好。”醫生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海馬體激活區域達到預期效果。”

可沒人知道，此刻在她腦海中放映的，是怎樣一場奢靡的舊夢。

那些破碎的記憶殘片，每一幀都在嘲笑她如今破敗的現實。

等到林小雨再次醒來，她感覺全身酸痛，身上的肌肉仿佛被碾碎后又草草拼湊起來，每一寸皮膚下都蟄伏著細密的刺痛，而太陽穴處尖銳的鈍痛讓她忍不住干嘔起來。

“呃……”她掙扎著側過頭，輸液架上懸掛的藥袋正一滴一滴落下透明液體，

林小雨本沒有病，她很清楚自己記憶缺失的原因。

可這家醫院卻強行用電流刺激她的大腦，用藥物麻痹她的神經。

所謂的“治療“，像是一把鈍刀在她腦海里反復攪動，讓她十分痛苦。

而且他們刺激恢復的，還是自己之前享樂的記憶。

對如今的林小雨來說，就是心里與生理的雙重打擊。

隨后病房的門被推開，方蕓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她身后跟著那位主治醫生徐主任，白大褂一塵不染，手里拿著平板電腦，屏幕上跳動著復雜的腦電波紋——對林小雨來說，那就像是一張看不懂的判決書。

“如何？想起來什么沒有？“方蕓俯身湊近，昂貴的香水味混著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

她捏住林小雨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林小雨艱難地搖頭，干裂的嘴唇微微顫抖：“我...想喝水...“

徐主任皺著眉頭查看平板上的數據：“不應該啊，治療顯示神經反應完全正常。“

他金絲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困惑的光芒，“理論上應該已經刺激到深層記憶區了。“

方蕓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她的指甲劃過林小雨冷汗涔涔的額頭，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那就再來一遍。“

“方總，“徐主任急忙勸阻，“電神經刺激療法需要至少間隔48小時，否則...“他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可能導致海馬體永久性損傷，甚至誘發癲癇發作。“

病房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方蕓盯著林小雨看了許久，終于嘆了口氣：“那就等48小時吧。“

“不過，48小時后如果還是想不起來，我們就換更強效的治療方案。“

隨著房門“咔嗒“一聲關上，林小雨放任自己癱軟在病床上。

她望著天花板，心中充滿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