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的并不是你，而是仙子的身份。

“朕將你送回江州。“玉帝廣袖輕拂，一道光芒將二人包裹，“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隨后玉帝便離開了。

而柳明軒這里的時間，則回到了他剛走進皇宮，聽封的時間。

此時他的記憶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關(guān)于靈韻仙子的記憶全部消失，只在老家有一個支持自己科考的青梅叫云靈，他們二人曾私定終生。

他是因為靈韻仙子的身份，放棄了迎娶公主，此時玉帝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看他能否經(jīng)得住這樣的考驗。

金鑾殿上，沉香裊裊。

朝陽透過雕花窗欞，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投下斑駁光影。

柳明軒身著嶄新狀元袍，立在殿中央，感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柳愛卿。“皇帝蒼老卻威嚴的聲音從九階玉臺之上傳來，“朕觀你才學(xué)過人，儀表堂堂，朕的七公主正值及笄之年，欲招你為駙馬，你可愿意？“

話音剛落，殿側(cè)珍珠簾幕輕輕晃動。

一位身著蹙金繡鳳華服的少女緩步而出。

她頭戴累絲嵌寶金鳳冠，額間一點朱砂，杏眼含春，櫻唇點朱。行走時腰間環(huán)佩叮咚作響，廣袖流云般拂過鎏金地磚。

“這就是七公主......“殿中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嘆。

幾位年輕官員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眼中流露出癡迷之色。

柳明軒只覺得呼吸一滯。

公主抬眸望來，那目光似嗔似喜，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與一絲少女的嬌羞。

她微微側(cè)首，金步搖上的珍珠輕輕晃動，在晨光中折射出柔和的光暈。

“柳狀元果然一表人才。“公主聲音清越，如珠落玉盤，“本宮讀過你的《春江賦》，當(dāng)真是字字珠璣。“

禮部尚書李大人急忙上前，壓低聲音道：“柳狀元，還不快謝恩？這等殊榮，可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柳明軒恍惚間想起家鄉(xiāng)那個等他的身影。

那個叫“云靈“的女子，此刻面容竟有些模糊不清。

他只記得臨行前，她執(zhí)手相送，眼中含淚卻強顏歡笑：“我等你金榜題名......“

“柳愛卿？“皇帝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殿中霎時安靜下來。

柳明軒額角滲出細密汗珠，手心一片潮濕。他抬眼望去，七公主正用錦帕掩唇輕笑，那姿態(tài)高貴中帶著幾分俏皮。再環(huán)顧四周，同科進士們個個面露艷羨，有幾個甚至嫉妒得面目扭曲。

“臣......“他的聲音有些發(fā)顫，腰間玉佩突然變得滾燙——那是云靈給他的定情信物。

猶豫片刻之后，他還是答應(yīng)了皇帝的賜婚。

“微臣柳明軒，“他重重跪地，額頭抵在冰涼的金磚上，“謝陛下隆恩！愿尚七公主！“

聲音洪亮，回蕩在整個大殿。

皇帝龍顏大悅，拍案道：“好！即日起，晉柳明軒為翰林院修撰，賜駙馬府邸，擇吉日完婚！“

“恭喜駙馬爺！“

“柳兄真是好福氣啊！“

此起彼伏的道賀聲中，柳明軒恍惚看見殿外飄過一片熟悉的衣角。待定睛看去，卻只有一片浮云掠過朱墻。

他搖搖頭，接過宮人遞來的金花紅綢，在眾人簇擁下走向滿面嬌羞的七公主。

柳明軒沒能抵住誘惑，還是選擇做了陳世美。

而蘊靈此時還毫不知情，她沒了仙法，也看不到此時柳明軒的狀態(tài)，只能一人在江州苦等。

而沒有了仙子身份，她也要面臨很多問題。

是仙子的時候，她已經(jīng)辟谷不需要吃東西，而且有仙法傍身，可以在凡間任意逍遙。

此時她變成了凡人，需要吃喝，需要生存。

江州的春雨淅淅瀝瀝下了三日，蘊靈蜷縮在竹林的茅屋里，數(shù)著檐下的水滴。

沒了仙法護體，單薄的衣衫早已被潮氣浸透，凍得她嘴唇發(fā)青。

“咕——“腹中傳來一陣絞痛，她下意識掐訣想要施法止饑，卻只抓到一把潮濕的空氣。

這才想起，自己如今不過是個凡人女子。

隨著肚子中傳來饑餓的感覺，她才決定卻找些吃的。

她修煉成人之前的本體是一朵蓮花，她根本不會做飯。

柳明軒也沒有留下任何銀子。

靈韻跌跌撞撞地走出竹林，腳步虛浮，眼前陣陣發(fā)黑。她如今已是凡人之軀，再沒有仙家的靈力護體，加上連日的心力交瘁，終于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泥濘的小路上。

“姑娘！姑娘！“

恍惚中，她聽見一個焦急的聲音。

再睜眼時，已躺在一間簡陋卻干凈的房屋里。

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在粗糙的木桌上，一碗冒著熱氣的米粥正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

“醒了？“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大娘端著水盆走進來，見她睜眼，頓時露出慈祥的笑容，“你這丫頭，怎么暈倒在路邊？要不是我家老頭子砍柴回來瞧見，怕是要被野狼叼了去。“

靈韻想要起身道謝，卻渾身無力，又跌回床榻。

大娘連忙按住她：“別急，先喝口粥。“

她捧起碗，溫?zé)岬拿字嗳牒恚吐暤溃骸岸嘀x大娘救命之恩。“

“哎，說什么謝不謝的。“大娘擺擺手，“我姓趙，村里人都叫我趙嬸。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兒？“

靈韻頓了頓，輕聲道：“我叫云靈……”

趙嬸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是不是沒地方去啊？要不就住在我這里吧。”

從此，靈韻便在趙嬸家住了下來，并學(xué)習(xí)一些生活技能。

學(xué)燒火。

“柴要架空，底下留個縫，火才旺。“趙嬸蹲在灶前，手把手教她。

靈韻笨拙地擺弄柴枝，卻總是把火悶滅，濃煙嗆得她直咳嗽。

趙嬸哈哈大笑：“你這丫頭，看著機靈，怎么連火都生不好？“

學(xué)煮粥。

“水開了再下米，火要小，慢慢熬。“趙嬸攪動著鍋里的米粒，“要是糊了底，整鍋都不能要了。“

靈韻盯著咕嘟冒泡的米粥，忽然想起自己曾經(jīng)隨手一揮就能變出珍饈美味的日子，如今卻要為一碗粥小心翼翼。

學(xué)洗衣。

“河邊石頭滑，小心點。“趙嬸遞給她一根木棒，“衣服要捶，污漬才去得干凈。“

靈韻蹲在溪邊，學(xué)著村婦們的樣子捶打衣物。

冰涼的溪水浸透了她的衣袖，掌心磨得通紅。

她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指，原來，這就是凡人的生活——沒有騰云駕霧，沒有長生不老，有的只是柴米油鹽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