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N-307女孩的呼吸帶著橘子香精的甜膩。她躺在王鐵柱改造的低溫艙里，像個被按下暫停鍵的玩偶。我盯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莫名想起自己從不吃橘子的習(xí)慣——原來不是討厭，而是恐懼。
“體溫回升到34度了?！巴蹊F柱調(diào)整著輸液速度，“但腦電波異?；钴S，像是在...“
“做夢?！拔颐摽诙觯栄ㄍ煌恢碧八谖业膲衾铩！?
茶茶猛地抬頭，醫(yī)用膠布下的條形碼隨著她皺眉的動作皺起：“什么意思？“
沒等我回答，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顱骨。我抓住低溫艙邊緣才沒跪倒，眼前的畫面突然扭曲——白色天花板、刺眼的無影燈、鐵籠里瘋狂竄動的白老鼠...
“小滿！“阿杰的喊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墜入了LN-307的記憶。
這是一個純白的房間，沒有門窗，沒有家具，只有正中央擺著一個鐵籠?；\子里十幾只白老鼠在吱吱尖叫，瘋狂啃咬著欄桿。我——或者說LN-307——站在籠子前，手里攥著一個橘子。
“今天也要乖乖的哦?！按┌状蠊拥哪腥硕紫聛?，他手上的蛇形戒指閃著冷光，“把橘子放進籠子，老鼠就不會咬你了?！?
我顫抖著伸出手?；\門打開的剎那，老鼠們血紅的眼睛齊刷刷看過來。橘子從我指間滾落，鼠群一擁而上...
場景突然切換。我站在末日城市的廢墟中，面前是茶茶的尸體。她的胸口被掏了個大洞，手里卻緊握著一支藍色注射器。遠處傳來李總的笑聲：“0420，你又一次失敗了...“
“這不是我的記憶！“我大喊，聲音在虛空中回蕩。
“是我們的?！吧砗髠鱽碇赡鄣穆曇?。LN-307女孩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穿著病號服，赤著腳，“他們讓我們互相吞噬記憶，就像老鼠搶橘子?！?
我想抓住她，手指卻穿過她的身體。周圍的場景又開始變化：白色房間、燃燒的城市、滿是培養(yǎng)艙的實驗室...畫面切換越來越快，最后定格在一個從未見過的場景——地下室里，十幾個孩子圍成一圈，中間擺著一個巨大的橘子。
“最初的實驗?！癓N-307的聲音忽遠忽近，“他們讓我們自相殘殺，活下來的才能成為'重生者'?！?
頭痛欲裂中，我聞到濃郁的橘子味?；秀笨匆娮约荷焓秩ツ媚莻€橘子，其他孩子也同時伸出手...
“小滿！醒醒！“
我被茶茶一巴掌扇回現(xiàn)實，嘴角有血的味道。低溫艙里的LN-307正在劇烈抽搐，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警報。
“腦電波同頻了！“王鐵柱手忙腳亂地調(diào)整設(shè)備，“她們在共享記憶！“
阿杰按住我的肩膀：“你剛才一直念叨老鼠籠和橘子...“
“我知道芯片在哪了?！拔也恋舯茄霸谖覀冃r候待過的實驗室，老鼠籠下面有個暗格。“
茶茶突然僵?。骸安豢赡?..那個地方早就...“
“被改建成瘦瘦美研發(fā)中心了？“我冷笑，“李總辦公室的樓下就是舊實驗室，對不對？“
所有人都安靜了。茶茶的表情告訴我，我猜對了。
低溫艙突然“砰“地彈開。LN-307女孩坐了起來，眼睛睜得極大，瞳孔卻是詭異的灰白色。
“307...“她機械地轉(zhuǎn)過頭，“0420...老鼠...籠...“
說完這幾個詞，她像斷線的木偶般倒回艙內(nèi)。監(jiān)護儀上的腦電波變成一條直線。
“不！“我撲上去做心肺復(fù)蘇。她的皮膚開始迅速失溫，仿佛體內(nèi)的熱量正被某種力量抽走。
“讓開！“王鐵柱擠過來，從工具箱掏出一個汽車電瓶和兩根導(dǎo)線，“極端療法！“
電擊的瞬間，LN-307的身體弓得像只蝦。監(jiān)護儀上的直線突然跳動起來，恢復(fù)成不規(guī)則的波形。更驚人的是，她太陽穴的電極接口處閃過一道藍光，然后——愈合了。
“自愈能力？“阿杰瞪大眼睛。
“不?！拔叶⒅约和瑯釉谟系幕⒖趥?，“是我的能力。剛才那一瞬間...我重組了她的細胞。“
王鐵柱吹了個口哨：“牛逼啊丫頭！群體物質(zhì)重組！“
茶茶默默遞給我一條濕毛巾。當我擦臉時，注意到她右手腕內(nèi)側(cè)有個新鮮的針孔——不是條形碼的位置，而是更靠近動脈的地方。
深夜，我假裝睡著，瞇著眼觀察茶茶的一舉一動。她果然悄悄起身，從醫(yī)藥箱取出一個密封袋，里面是...藍色注射器？
“茶茶？“我輕聲叫她。
她渾身一顫，注射器掉在地上?！拔?..我只是...“
“要給我注射什么？“我坐起身，打開床頭燈。藍色液體在針管里泛著詭異的光，和橘貓送來的一模一樣。
茶茶的手開始發(fā)抖：“NTX-9抑制劑...李總說如果不在覺醒第四階段前注射...“
“李總說的？“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你什么時候又和李總聯(lián)系了？“
她的表情突然變了。那種熟悉的、溫暖的慌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機械般的平靜。“0419號執(zhí)行回收指令?！八穆曇舯涞貌凰迫祟悾皩嶒烍w0420請配合藥物注射。“
水果刀在我手中扭曲變形，金屬分子重組形成一副手銬。我撲向茶茶時，臥室門被撞開——阿杰他們顯然一直在門外偷聽。
“按住她！“我大喊，“芯片在控制她！“
茶茶的動作突然變得異常靈活，一個后空翻躲過阿杰的飛撲。她撞開窗戶跳了出去——這里可是三樓！
我們沖到窗前，卻見茶茶像蜘蛛一樣順著外墻管道飛速下滑。她的右手腕不正常地扭曲著，皮膚下隱約可見金屬光澤。
“追！“我抓起外套，卻聽見身后傳來玻璃碎裂聲。
LN-307女孩站在低溫艙旁，手里拿著從監(jiān)護儀上扯下來的電線。她的灰白瞳孔現(xiàn)在有了焦點，正直勾勾盯著我。
“老鼠...籠...“她一字一頓地說，“明天...中午...他會...轉(zhuǎn)移...“
說完這句話，她像被切斷電源的機器人般癱軟下去。王鐵柱接住她，發(fā)現(xiàn)女孩后頸處有個硬幣大小的凸起——和我們所有人一樣。
“芯片?！八林樥f，“我們他媽都是遙控玩具。“
阿杰突然想起什么，沖進廚房拿來電磁爐：“用強磁場能不能干擾信號？“
“理論上可以。“王鐵柱把電磁爐貼在LN-307后頸處，“但需要知道具體頻段...“
女孩突然睜開眼睛：“頻段...0419...“她艱難地吐出幾個數(shù)字，正是茶茶的編號。
我們面面相覷。如果茶茶是被芯片控制的，那么她透露給李總的信息可能都是假的？或者部分是真的？更可怕的是——現(xiàn)在的茶茶，還是她自己嗎？
凌晨三點，我們制定了兩個計劃：阿杰帶隊追蹤茶茶，我和王鐵柱準備突襲瘦瘦美研發(fā)中心。LN-307女孩被藏在阿杰表哥的漁具店冷庫里——那里有電磁屏蔽層。
“記住位置了嗎？“王鐵柱在餐巾紙上畫著潦草的地圖，“李總辦公室樓下三層，原兒童心理學(xué)實驗室?！?
我點頭，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隨著每次敲擊，木質(zhì)餐桌表面浮現(xiàn)出細小的凹痕——它們組成了一串數(shù)字：0419。
“潛意識里的擔(dān)憂?！巴蹊F柱嘆氣，“你還在想她?！?
“如果芯片被取出...“我聲音發(fā)緊，“茶茶會恢復(fù)正常嗎？“
沒人回答。窗外，第一縷陽光已經(jīng)染紅了天際。距離李總說的“D日“還有24小時。
LN-307女孩突然從沙發(fā)上坐起來，灰白瞳孔在晨光中泛著珍珠母般的光澤：“他...來了...“
下一秒，整面落地窗爆裂開來。穿著防護服的人影從四面八方涌入，為首的正是茶茶——她的右眼變成了機械義眼，紅點瞄準器鎖定了我的心臟。
“實驗體0420?！八穆曇艋祀s著電子音，“立即投降?！?
我讓意識沉入那種奇異的狀態(tài)——物質(zhì)重組需要的感覺。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廚房里的刀叉懸浮起來，在我面前組成一道金屬屏障。
“茶茶，“我試圖喚醒她，“記得大學(xué)時我們總?cè)サ哪羌夷滩璧陠幔磕忝看味键c——“
“情感聯(lián)結(jié)協(xié)議已禁用?！安璨璧臋C械眼紅光暴漲，“執(zhí)行最終回收程序?！?
她舉起右手，那已經(jīng)不是人類的手掌——金屬骨骼外覆著仿生皮膚，指尖彈出注射針頭。防護服人群同時亮出武器，不是槍械，而是各種型號的注射器。
“跑！“王鐵柱撞翻餐桌當掩體。阿杰射出漁網(wǎng)箭，罩住兩個防護服。
我集中精力，讓金屬餐具組成的屏障變形、延伸，像活物般纏住茶茶的機械臂。就在這時，LN-307女孩突然尖叫起來：“老鼠！籠！“
這聲尖叫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記憶最深處的門。畫面如洪水般涌來：六歲的我站在白色房間里，面前是鐵籠和橘子。但這次記憶沒有中斷——我看見自己把手伸進籠子，不是放橘子，而是...抓住了那只最大的白老鼠。
老鼠的腹部有個金屬裝置。當我扯下它的瞬間，整個實驗室的燈光熄滅了。穿白大褂的男人沖進來，不是李總，而是個更年長的科學(xué)家。他跪下來哀求：“把控制器還給我，否則所有孩子都會...“
現(xiàn)實中的我跪倒在地，鼻血直流。記憶中的畫面還在繼續(xù)：我——LN-307——把控制器捏碎了。白色房間里所有孩子同時睜開眼睛，他們的瞳孔都是灰白色的...
“小滿！現(xiàn)在不是發(fā)呆的時候！“阿杰拽著我躲過一支飛來的麻醉鏢。
茶茶的機械臂已經(jīng)掙脫束縛。她步步逼近，注射針頭上滴落藍色液體。就在針頭即將刺入我脖子的剎那，一個橘色影子從天花板撲下——機械橘貓！
它精準地落在茶茶后頸，尾巴變成電鉆刺入她的皮膚。茶茶像觸電般劇烈顫抖，機械眼閃爍幾下，突然恢復(fù)了原本的褐色。
“小...滿...“她艱難地擠出我的名字，然后昏倒在地。
橘貓的能量似乎耗盡了，眼中的光慢慢熄滅。它最后看了我一眼，尾巴彈出一個微型投影：【自毀芯片解除器在恐懼深處...只有原始樣本能停止程序...祝你好運，307...】
隨著“滴“的一聲，橘貓徹底停止了運作。防護服人群突然集體僵住，然后像斷線木偶般倒下。
我們喘息著環(huán)顧四周，公寓已經(jīng)變成廢墟。LN-307女孩不知何時站在茶茶身邊，小手按在她后頸的芯片位置。
“24...小時...“女孩灰白的瞳孔映著朝陽，“然后...所有人...都會...變成老鼠...“
王鐵柱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媽的！D日不是喪尸爆發(fā)，是芯片自毀程序啟動！“
我抱起失去意識的茶茶，她的機械義眼已經(jīng)變回正常，但右手仍是金屬骨骼。阿杰從防護服身上搜出一張通行證——瘦瘦美研發(fā)中心，今天中午12點有“大規(guī)模樣本轉(zhuǎn)移“。
LN-307女孩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去...老鼠籠...找到...童年的你...“
我望向窗外，城市正在晨光中蘇醒。無數(shù)人今天會像往常一樣上班、上學(xué)，服用瘦瘦美減肥藥...他們不知道，自己體內(nèi)早已被埋下定時炸彈。
而唯一能阻止這一切的鑰匙，藏在我最恐懼的記憶深處——那個滿是白老鼠的鐵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