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言的沉著眼掃過兩人交疊的手，遮擋住回廊里殘余的燭光。

明優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指，珀西卻突然攬住她的腰，紅發在紀言眼里泛著挑釁的意味：“紀大少爺這么愛管閑事么？你戴著眼鏡視力這么好，不如猜猜我們剛剛在聊什么？”

“需要我提醒你？珀西。”

他當初在學生會辦公室就隱隱感知到了一點，但沒想到對方膽子真這么大！

紀言將手機塞進褲子口袋，黑框眼鏡滑到鼻尖，“現在是金薔薇的游戲時間。”

“但我也抽簽了。”珀西露出兩個虎牙，笑得人畜無害。

沒有紀言的首肯，他也加入不了守護天使的抽簽中。

紀言只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鏡片后的黑藍色眼眸像淬了毒的尖刃，“明小姐，你似乎忘記自己的任務了。”

明優垂眸輕笑，冷眼看著他們狗咬狗。

指尖劃過珀西賽車服的拉鏈，“任務可以等，但有些人等不及要討糖吃。”

她仰起頭，唇上的痕跡還未消退。

“對吧？”

珀西喉結滾動，彎下腰身平視明優，滾燙的呼吸噴在她耳旁：“姐姐就喜歡看我發瘋？”

明優的惡趣味向來如此，但他不介意，只希望他們能更親密些。

他試圖將明優環抱到自己的懷里，卻注意到紀言的臉色冷得可怕。

平日在恩頓公學里人人稱贊的溫柔會長，頭一次露出這般不耐煩的樣子，好像面上的偽裝與柔軟被慢慢撕碎，甚至想要急躁地將二人拉開，原本強撐著的笑容被內心最真實的情緒控制。

——再也隱藏不住。

“在閔尋那，他護不住你。”

明優掙脫珀西困住自己的手，走到二人中間，安靜地遙望著紀言，北灣冰涼的墻壁溫度透過衣服傳遞到頭腦和心臟，“其實......你們中間有一個人是我喜歡的。”

紀言將眼鏡扶正，掠過她的目光盯著因為被甩開而撇著嘴不樂的珀西，嘴上依舊不饒人：“誰在意？”

珀西的瞳孔緊緊凝視著明優的背影，呼吸有點小困難。

一定是他吧......？

——“我喜歡的是紀社長噢。”

騙人。

紀言轉過頭，逃也似地回避道：“請明小姐不要戲弄別人。”

明優面上不顯，心里卻在衡量考究對方的反應。

奇怪，他怎么耳朵紅了？

她愣住了，略有些慌亂地給自己找補，“騙你的，我還是喜歡屬于自己的小狗。”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全息系統故障的警報聲，紀言強撐著垂下眼皮，全身的力氣都被卸了個干凈，莫名燃起的隱蔽期望被明優一潑水澆得濕透。

幽密的電子音在長廊里回蕩，似乎為他提供了一個逃避的救贖。

紀言轉身就走，黑色風衣下擺掃過小腿。

“既然這么閑，就來幫我修設備。”他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

“畢竟輸家要當一個月助手，提前適應也好。”

*

維修室里彌漫著電路板燒焦的味道，不知道為何，偌大一個北灣，修理的事情還要他一個太子爺親自來。

夜風吹進來，涼意和霧氣很重。

紀言蹲在全息控制臺前，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風衣被他隨意地掛在椅子上。

明優走近時，他突然將領帶扯松，冷靜地支使著她：“把那邊的備用線路遞過來，明同學。”

“紀社長這是把我當電工？”

明優不慌不忙地拿給他，難得起了幾分挪揄之色。

筆墨和劇院的熏香充斥著這塊空間，讓紀言盡量控制視線中沒有她。

她真是......比原皎皎惡劣太多了。

“明同學想象力真豐富。”紀言的手指在觸控屏上快速滑動，“我只是不想游戲被那個小魔王毀了。”

他突然回頭，臉頰幾乎擦過她顫抖的睫毛，“比如某個沉迷馴服野狗，卻忘了本職工作的演員。”

這幾乎是明牌陰陽怪氣她了。

明優拉住他的襯衫領口，將人拽得前傾；“紀言，你在我面前裝什么？”

她總覺得自己能在對方那里看到前世在圈子中遇到的那些辱追粉的影子。

一邊愛，一邊恨，但事實上，被糾纏也是縱容的一種。

明優之所以沒給紀言撕破臉，也是因為他在恩頓里裝得好，夠禮貌、夠溫柔、夠偽善。

但現在看來，放置他才是躲著F3的最優解。

古老藝術世家子弟的身份給了對方太多驕傲的資本，但她不喜歡。

明優的指甲算不上尖，卻沒有絲毫阻礙地在紀言鎖骨上留下一道抓痕，從上往下垂眼看他，睫毛遮住她眼底的冷意。

“您每次排練盯著我的眼神，比珀西更像要把人吞了。”

紀言敏銳地感受到一種極度危險的被審視感，他而威脅了，因為惹到對方不高興了。

他下意識地評估和分析當前狀況，沉默的姿態卻愈發引得對方不滿。

明優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想起她和原皎皎試鏡對戲那天，他也是用這樣挑剔的目光看著她，試圖解剖出明優的每一點情緒波動。

“為什么讓我演狄米特律斯？”

紀言的眼鏡被她摘下扔到一旁，黑藍色眼眸里映著她的倒影。

“因為你和角色一樣，藏著最瘋狂的靈魂。”

男人抬手揉了揉鼻梁，留下兩道淡淡的紅痕，眼眸在全息投影的幽光里顯得更外朦朧，像是蒙了層水霧的玻璃，褪去平日里的尖銳，倒顯出幾分脆弱的溫柔。

“不要打擾我調設備參數。”

紀言下意識勸退明優，聲音卻不自覺放軟，指尖在觸控屏上懸停片刻，最終落了空。

明優看著他瞇起眼睛湊近屏幕，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烏黑的陰影，忽然意識到，這位永遠喜歡掌控全局的學生會長，此刻正因為失去眼鏡而陷入某種微妙的無措。

“紀社長是高度近視？”

這反差促使明優鬼使神差地湊近，忍冬與湯藥的氣息將二人籠罩，溫熱的呼吸掃過他泛紅的耳尖，脖頸處的青筋輕輕跳動。

“不用你管。”

紀言偏頭躲開，卻撞進明優帶著笑意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