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伊和上尉可以風輕云淡的笑,他吉恩可笑不出來。
訓練了一個多月,還經受過一次戰斗的民兵們,還這么“爛”,那他以前的管理得是多么的差!
這讓霍伊怎么看待他?
吉恩的馬在隊伍中來回疾馳,揚起的塵土裹著他暴烈的叫罵聲:“槍托都拿不穩還敢說累?!”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軍棍已重重砸在一名步伐懶散,提著火槍的民兵肩頭,悶響驚飛了盤踞附近的鳥兒。
那民兵踉蹌著爬起,膝蓋還沾著土屑,喉間發出嗚咽:“吉恩連長,我……”
“閉嘴!”吉恩翻身下馬,皮靴精準踹在對方后膝彎,將人踹得跪倒在碎石路上。
“那要要你命的敵人可不會聽你喊累!現在給我滾起來,把火繩槍扛好,不然老子就把你塞進火藥桶里當引信!”
周圍的民兵們噤若寒蟬,原本東倒西歪的隊列突然挺直如標槍。
有人偷偷擦拭額頭冷汗,手指卻因緊張而顫抖,攥著槍桿反復摩挲。
連吉恩老大都開始下場打人了,他們要是接著散漫下去,再來懲罰他們的人,恐怕就是將他們槍斃的了。
不遠處,捕奴團的騎手們勒住躁動的馬匹,看著這一幕面面相覷。
幾個還握著酒囊的人慌忙將皮囊塞回鞍袋,琴弦的余韻戛然而止。
維托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策馬來到吉恩身旁:“吉恩,這是不是太狠了點?他們畢竟不是……”
“維托閣下。”吉恩頭也不抬“您的人要是再把行軍當郊游,恐怕勛爵真的要收拾你們了。”
吉恩說完不再理會維托,對著民兵們喝道:“現在,我要聽到所有人踏步前進的聲音,不是在這里發呆!”
維托挑了挑眉,忽然咧嘴笑道:“夠狠,我喜歡!吉恩連長,不愧是前自治政府中幸存下來的人。”
吉恩瞪了維托一眼,繼續鞭策士兵。維托脖頸一涼,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多么愚蠢的話。
他調轉馬頭,拔出腰間短鞭在空中甩出炸響。
“都聽到了?把你們的臟爪子從酒囊上拿開!給我把馬槍擦得能照出人影,長刀銹了的,今晚就用舌頭舔干凈!”
捕奴團的哄笑聲瞬間變成雜亂的金屬碰撞聲,一名騎手嘟囔著將撥弦樂器塞進馬鞍,卻在瞥見維托投來的眼神時,慌忙低頭整理韁繩。
唉,聽老板的吧,人家發工資的嘛。
霍伊在馬上看著這一切,指尖無意識地叩擊著大腿。
上尉站在他身側,目光中閃過一絲復雜:“吉恩連長下手比我預想的還重。”
“不重不行。”霍伊望著迅速重新恢復秩序的隊伍,喉結動了動。
“經驗要在泥水里滾出來……我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可現在我沒有泥水,只能用軍棍和皮靴。”
上尉指了指周圍充當護衛隊的五十名警員,說道:“在用軍棍和皮靴的前提下,最好再有一些軍官。他們在您身邊行軍,下意識的就會嚴肅起來。”
霍伊一瞧,還真是。
上尉行禮離去,給中尉、少尉、士官們傳達霍伊“下狠手”的命令。
馬蹄聲漸行漸遠,融入慢慢變得規整了的腳步聲中。
隊伍再次啟程,雖然仍有人一瘸一拐,但隊列間再無交頭接耳,只有沉重的呼吸聲、馬蹄聲與摩擦聲。
霍伊望著前方的道路,忽然想起上尉講述的邊境戰場。或許自己的管理方式,不會比阿爾圖瓦的溫柔多少。
接下來的幾天里,軍隊的紀律穩中向好,行進速度很快。
可同樣的,軍隊又遇到了新的問題。
落日黃昏的溫度依舊悶熱,隊伍里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中夾雜著粗重喘息。
一名年輕民兵突然踉蹌跪倒,火繩槍“當啷”砸在碎石路上。
吉恩猛地勒住韁繩,馬匹前蹄高高揚起,他望著那名臉色慘白、嘴唇干裂的士兵,喉嚨發緊。
這已經是第三個累到走不動的士兵了。
“休息一小時!就地扎營”霍伊握緊韁繩高聲下令,聲音很沙啞。
隊伍里頓時響起如釋重負的嘆息,卻也有軍官小聲嘀咕:“這樣下去,行程要延誤了。”
隊伍側面游走的上尉轉頭看向說話的方向,眼神如鷹隼般銳利,那軍官立刻噤聲。
士兵們得到了休息的命令,一個個像是解脫了一樣。夜幕降臨時,營地像沙丁魚罐頭般擁擠不堪。
士兵們蜷縮在帳篷里,鼾聲、夢囈與蚊蟲的嗡鳴交織。
吉恩巡視時,聽見兩名民兵在角落抱怨:“擠得骨頭都快散架了,這比打仗還遭罪!”
他剛要呵斥,卻見兩人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散發酸臭的被褥里,最終只是默默握緊腰間的軍棍。
同時廁所問題愈發棘手。臨時挖的土坑很快被填滿,腐臭在營地彌漫,士兵們都要在臭氣中入眠。
等到了清晨,有的民兵因搶占茅坑與捕奴團成員起了沖突,拳頭與咒罵聲驚飛了休息的鳥群。
霍伊趕到時,兩人正扭打在一起,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士兵。
“都住手!”霍伊拔出佩劍,劍身在空中劃出寒光。
“維托,管好你的人!吉恩,立刻組織人再挖三個茅坑,用木板隔開!”
他看著滿地狼藉,眉頭擰成死結,“傳令下去,自相殘殺,相互打鬧者三天不許進食!”
令人作嘔的氣味拂過臉龐,霍伊握緊了佩劍。第一次遠征,要跨越的何止是地理上的距離?
在所有管理者的強力控制下,大家都盡量保持著克制。可霍伊巡視時,總能在陰影處瞥見捕奴團騎手與民兵錯開的眼神。
那是刻意的避讓,卻比正面沖突更令霍伊不安。
捕奴團的騎手擦拭長刀時故意將刀鞘撞得叮當作響,民兵們則默默檢查火繩槍,指節在木質槍托上敲出細碎的節奏,兩種聲音交織成緊繃的韻律。
維托被手底下的人氣的無話可說,只得再三向霍伊保證,自己絕對沒有火并的心思。
霍伊也寬宏大量的表示維托不要多慮,民兵連隊也是第一次遠行,長途跋涉之下軍心煩躁,也沒有故意針對捕奴團的意思。
現在雙方的領導者可謂是“同仇敵愾”,都想快點找到布拉克人的聚落,讓一肚子火的小伙子們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