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火焚盡第九重天時，蘇綰綰在灰燼里踩到了自己的肋骨。那是三百年前為煉九幽燈，天帝從初代鳳凰體內(nèi)抽出的龍骨，此刻正在她足下發(fā)出幽藍磷光。公子執(zhí)傘的手忽然顫抖，傘面婚書浮現(xiàn)血字：“逆鱗成契，因果難贖。“

“現(xiàn)在怕了？“蘇綰綰碾碎龍骨，碎屑化作星蝶撲向廢墟深處。公子尾尖卷住她腳踝銀鈴，傘柄裂痕滲出金血：“夫人可知這些星蝶會尋到什么？“

七十二盞魂燈突然爆燃，映出廢墟下密密麻麻的因果繭。每個繭中都蜷縮著蘇綰綰與公子的虛影，有些相擁而眠，有些持刃相向。最深處那枚血繭正在搏動，里面?zhèn)鞒龀醮P凰的泣鳴。

蘇綰綰的逆鱗突然刺破肌膚，她看見自己跪在九幽燈芯中，親手將星紋匕首刺入公子眉心。那是初代鳳凰被抹去的記憶，此刻正順著逆鱗契回流。

“你早就知道。“她掐住公子咽喉，龍角抵著他額間鳳翎紋，“所謂逆鱗契，不過是想讓我承下這弒夫的罪孽。“

公子握住她染血的指尖按向自己心口，那里跳動著半枚逆鱗：“夫人不妨看看，這把匕首真正刺穿的是什么。“星蝶突然群聚成鏡，映出當年真相——初代鳳凰的匕首穿透的并非破軍星主，而是纏繞在他靈臺的因果線。

鏡中天帝虛影正在獰笑，手中攥著萬千因果線頭。蘇綰綰忽然明悟：所謂弒夫罪孽，不過是天帝為掩蓋操控命運之實的騙局。

“那就讓這場火再旺些。“她震碎所有因果繭，星蝶在烈焰中凝成新的青銅羅盤。盤面不再刻二十八宿，而是她與公子糾纏的命紋。

公子突然撕開右臂皮肉，抽出根瑩白如玉的脊骨：“夫人可知這是何物？“骨節(jié)上密布的星紋，與蘇綰綰昨夜在雙修時咬出的齒痕如出一轍。

魂燈齊齊轉(zhuǎn)向西北，照出被混沌火遺漏的暗角。蘇綰綰看見十歲那年的自己蜷縮在冰棺里，而棺外執(zhí)傘守候的并非啞仆，竟是脊骨殘缺的公子。他腕間滴落的金血滲入冰層，化作她心口跳動的鳳凰蠱。

“你竟敢...“她話音被骨笛聲打斷。公子將脊骨抵在唇邊，吹奏的正是蘇家代代相傳的《焚星曲》。冰棺幻象應(yīng)聲而碎，真正的西北角升起座白玉京，門匾上刻著初代鳳凰的真名——蘇燼。

蘇綰綰的龍尾不受控制地纏上公子腰腹，逆鱗契在兩人之間形成血色漩渦。她看見蘇燼在白玉京頂樓作畫，畫中破軍星主正在為她描眉。當最后一筆落下時，九重天突然降下雷罰，畫卷上的公子化作星砂消散。

“原來所謂宿命...“蘇綰綰的鳳翎燃起黑白焰，“不過是幅未完成的畫。“

公子忽然將脊骨刺入她后心，劇痛中蘇綰綰看清骨上刻著的微雕——正是白玉京里那幅畫的全貌。畫軸末端題著行小篆：“愿為無相火，焚盡丹青劫。“

混沌火突然變色，白玉京在七色烈焰中坍塌。蘇綰綰踏著火浪拾起塊殘瓦，瓦片上粘著片褪色的龍鱗——與她昨夜被公子咬落的逆鱗紋路相同。

“你究竟算計了多少世？“她捏碎殘瓦，公子卻笑著展開九尾。每根尾尖都綴著枚玉扣，正是冰棺紅繩上缺失的那些。玉扣落地成鏡，映出三百世輪回里蘇綰綰殺死公子的不同方式：有時用毒，有時用火，最后一世用吻。

“夫人殺我的模樣，“公子拾起沾血的玉扣系回她腕間，“比九幽燈還要美。“

蘇綰綰突然催動逆鱗契，公子心口瞬間浮現(xiàn)貫穿傷。她撫過猙獰傷口冷笑：“這般模樣可美？“掌心卻暗自凝訣，將涅槃火灌入他靈臺。

白玉京廢墟中升起盞琉璃燈，燈芯處跳動著蘇綰綰剛種下的火種。公子在劇痛中握住她覆在傷口的手：“夫人可知無相火的真諦？“他忽然引著她的手貫穿自己胸膛，掏出團跳動的星霧，“要焚盡宿命，需先焚盡執(zhí)念。“

星霧觸及琉璃燈的剎那，七十二道星門在廢墟洞開。每扇門后都站著個蘇綰綰，她們或執(zhí)傘或持刃，唯獨腕間系著相同的紅繩。公子殘破的九尾突然暴漲，將眾門中的幻影盡數(shù)扯碎：“但這些贗品，不配你的名字。“

真正的蘇綰綰在血雨中睜開豎瞳，龍角迸發(fā)的雷光劈開最后一道星門。門內(nèi)端坐著個與天帝容貌相同的老者，膝上攤著本青銅色的命簿。

“終于找到你了。“她指尖燃起無相火，“造命師。“

老者撫過命簿上蘇燼的名字，嘆息化作鎖鏈纏來：“孩子，你可知改寫命運的代價？“鎖鏈穿透蘇綰綰龍尾時，公子突然將脊骨刺入自己心口，金血澆在命簿上燃起青焰。

“代價就是...“蘇綰綰在烈焰中掐住老者脖頸，“讓你這偷命賊，嘗嘗被反噬的滋味！“

命簿突然自動翻頁，空白處浮現(xiàn)公子三百世輪回的記憶。蘇綰綰看見每世自己死后，公子都會剜出根脊骨釘入九幽燈柱。當最后一根脊骨就位，初代鳳凰的悲鳴終于喚醒混沌火。

老者身形開始消散，笑聲卻愈發(fā)刺耳：“你以為殺的是我？看看你心口的逆鱗吧！“

蘇綰綰低頭，逆鱗契不知何時已蔓延成命簿圖騰。公子突然將琉璃燈按進她傷口：“夫人，該醒了。“燈焰爆開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站在白玉京頂樓，手中畫筆正滴落混著金血的墨。

“這才是真正的...無相燎原。“公子從背后擁住她，握著她的手在空白命簿上書寫。當最后一筆落下時，九重天廢墟綻放出漫天梨花，每片花瓣都刻著婚書殘句。

蘇綰綰震開他的懷抱，卻發(fā)現(xiàn)手中畫筆竟是初代鳳凰的脊骨。公子心口插著的星紋匕首開始融化，化作金水流向命簿：“現(xiàn)在明白為何你我注定糾纏了？“

她揮筆斬斷金流，任墨汁濺滿白衣：“本座最恨注定二字。“鳳翎燃起的火卻溫柔地包裹住公子殘軀，“但若是你...“無相火突然吞沒命簿，“勉強可做件趁手的兵器。“

廢墟外傳來萬獸咆哮，幸存的妖族正在集結(jié)。蘇綰綰望著掌心跳動的琉璃燈，忽然將公子殘魂攝入燈芯：“該去會會真正的天帝了。“

公子在燈焰中輕笑：“夫人終于肯承認...“

“閉嘴。“她咬破指尖在燈罩書寫血契，“再廢話，就把你煉成燈油。“

最后一滴血落下時，琉璃燈照出九重天外的真相：浩瀚星海中沉睡著天帝本體，周身纏滿從各個時空竊取的因果線。蘇綰綰的龍角突然斷裂，在掌心凝成柄刻滿梨花印的長槍。

“準備好了？“公子殘魂在燈芯低語。

蘇綰綰踏碎虛空：“這句話，該問你的舊主。“